凌晨四点的新围堤道格外清冷,海河的气息裹挟着街口的冷风在空旷的马路上盘旋,我站在路边,等着滴滴叫到的车带我去津湾广场边的车站。
自来到天津,坐过很多次火车,火车的气味仿佛代表着家乡。车厢空荡荡的时候,空气中弥漫着香烟的味道以及风尘仆仆的乘客们带上车的冰凉气息,说不上清新但是却很新鲜;车厢满当当的时候,空气中又充斥着方便面的风味,红烧牛肉与老坛酸菜各有各的穿透力,无时不在冲击着你的鼻息。“花生瓜子香烟啤酒啦!前面的人让一下!”推车大姐卖力地叫卖着,围裙上还沾着从15元一路降到5元的盒饭里调皮的汤汁。昨夜的盒饭整齐地码在小推车的下面,好吃的咸水花生就放在小推车的最上面。
我裹紧了衣服,望向窗外那连绵不绝的冬天,火车横跨海河的时候海河波纹荡漾,她反射出光柔和鲜亮,秀气的像一个姑娘,又安详的像一位老妪,往返家乡与津城多次,这一路的景色怎也记不住,此时我却忽然想起了黄河的滚滚波涛,黄海涨潮时的层叠波浪。
回家的轻松让我忘记了今年结案季的疲惫,那些盘旋在键盘上的卷宗一页页地合上,镌刻在头脑中的案情也逐渐淡去,成为了若有如无的故事。
我原以为记忆中的家乡不会这么快的模糊。半年过去,模糊倒也没有,但每一次重新踏上家乡的感觉似乎都不一样。爹早早地就在车站外等着接我回家,娘依旧是一大早就开始腌排骨,待中午和土豆一起炖得糯软香甜。安静的午后,看着娘在厨房收拾,爹在阳台摆弄他养的花,凌晨四点的困意和几个月的疲惫这才涌上心来。
我忽然想告诉他们,大城市的生活并不真如我所说的那样轻松,时常会觉得城市的面孔如此陌生,时常会想起家乡,也时常会感觉很累,但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老爹还在阳台专心摆弄他的花,津城时常看不到的太阳此时温暖柔和,让人恍惚。我走到阳台,看到爹在修剪一盆海棠,那盆海棠比另一盆海棠要旺相的多,花开得特别鲜亮,一些剪掉的花骨朵被随手扔在了花盆里,里面还有一些被碾碎的鸡蛋壳。
“你为啥剪它?”我不解地问爹。
“为了让它过冬啊。”爹一边摆弄海棠叶子一边跟我说。
“你不剪它就不能过冬了?”我不明白的问道。
父亲一边剪一边跟我说,“现在屋里温度忒高,六九没过花就会开,这就乱了花期。等开春该开花的时候,养分跟不上就败相了,春天乱期的花不抗病,夏天一热就枯。”
“还有这么一个说法?”我十分不解。
“那当然,什么时候干什么时候的事。秋收冬藏,俗话可不俗啊。”父亲翻了翻花盆的土,细碎的蛋壳被翻进土中,成为了补充钙质的养分。被剪掉的花束虽然看起来不似刚才那么茂盛,但却精神了许多,好像在期待着数九寒天之后,那个温暖春天的到来。
我心里反复念着爹说过的话。
有些时候,我们的生活确实会很艰难,那就是我们应该缓慢生长的时候,待养分蓄足,就应继续撸起袖子干,缓慢的生长,精彩的绽放,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,大概这就是万物生长的内涵吧。
窗外的马路上车来车往,人人都喜气洋洋,久违的家乡依旧在心上,而归乡的心,却安静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