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共汽车上人不少，但还没到人挤人的程度。坐着的、站着的差不多都在低头玩手机，只不过站着的人要辛苦一些，只能一手抓着吊环或扶着椅背保持平衡，身体还会不由自主随着车身的颠簸前后左右摇晃。

　　“哎呀！”靠近车后门的位置忽然传出一声喊叫，像有人掷了一颗响雷，全车的人都伸头往那边看。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左手抓着吊环右手指着身旁不远处一位女士，不顾满车人惊讶、责怪的目光，兴奋地说：“是你呀，好久不见了，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！”

　　“你是……在跟我说话吗？”

　　“是啊，你不记得我了？”

　　女方仔细打量男方：花白头发，宽额头，四方脸，大鼻子，阔嘴巴。搜索记忆，她找不到这个人的信息。男方却不等她表态，自顾自说下去：“也不怪你认不出来，我太显老了，这些年样子变了许多，岁月是把无情刀嘛。可你没变，刚才你脸朝着那边，我没认出是你。你回过头，我马上就认出来了。二十多年了，你还和当年一样清秀漂亮。”

　　“哪里哪里，你过奖了。人怎么可能不老，我至少记忆力不行了，呵呵。”她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但眼神中还有些许疑虑：面前这位应该是自己的老同学，但怎么就想不起来是谁呢。

　　“你可能对我印象不深。那个年代男生女生都不怎么交往的，何况我特别爱玩，对学习不上心，而你比较文静，学习也用功，我俩话都很少说。不过我一直很注意你。有几次你在树下看书，我从旁边经过，想和你说些话，又怕你嫌我学习不好爱玩闹，就没敢开口。呵呵，当时是有点自卑的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，那会儿大家心思都挺纯的。”她脸孔微红，别开了目光，心里却在想：不对吧，我性格一直活泼开朗，经常和男生一起打球，被家里人叫“假小子”，成绩虽然不错，但文静是肯定算不上的，他一定认错人了。

　　她心里作了判断，态度不免有些敷衍，只想糊弄过去免得彼此尴尬。而他一直很激动，有股他乡遇故知的劲头，又说了几件读书时的趣事。终于听到熟悉的站名，她暗舒一口气，礼貌地打断他：“我要下车了，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联系。”

　　他一愣，好像突然回过神来，“你看我太激动，差点儿坐过站了，我也是这站下车。好巧啊，怎么以前坐车没碰到你？”她不知该怎么答，只能讪笑。

　　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，她说：“对不起，好多年了，我一下子真想不起来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　　他一改刚才的热情和激动，淡淡地说：“其实我也不认识你。”

　　“啊？那你刚才……”

　　“都是编的。是这样，我发现车上有人扒窃，一个人要对你下手，就故意叫了声‘哎呀’，想引得大家往这边看。那人收手，我却傻了，他们都是团伙行动，说破了可能会有麻烦，这才急中生智跟你瞎扯了那么多。”

　　“哦，那今天真要谢谢你。”

　　“没什么，我坐过站了，现在去马路对面等车，以后你坐车自己多留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