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剧照

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剧照

　　电影《哪吒之魔童闹海》（下称《哪吒2》）通过对传统神话故事的创造性改编，探讨了“正义”这一复杂话题。哪吒与仙界潜规则的抗争和自我觉醒救赎成长的过程，体现了主人公打破潜规则的主角意识，展现了规则与潜规则的激烈碰撞，强调宇宙空间必须追求公平正义。

　　美国法学家罗尔斯说：“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价值，正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价值一样。”可见，正义是支撑人类社会规范有序、稳定发展的首要理念。但是，究竟何为正义，千百年来的思想家们一直在探索，却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。这都源于“正义有着一张普洛透斯似的脸”（博登海默语），它的多样性和复杂性，让探索之路变得艰难。看完影片《哪吒2》，我们或许可以从中找到想要的答案和启示。

　　中国神话故事中，魔界、仙界和人间共同构成了宇宙空间的传统秩序。纵观《哪吒2》，我们可以发现传统秩序的一些表象：仙界代表正统，掌管宇宙的一切，这里有法力无边的各路神仙，按照分工实行分领域管理，《哪吒2》中阐教领导下的玉虚宫为仙界的代表者；魔界代表邪恶势力，与生俱来的形象就是兴风作浪，危害人类，目的是要争夺宇宙的统治，《哪吒2》中被困在东海龙宫的妖族即是代表者；而人间就是人类生存的地上空间，这里居住着普通人群，以《哪吒2》中驻守陈塘关的李靖夫妇和住在城中的百姓为代表。由此，《哪吒2》中对宇宙秩序的描述，沿袭了中国古代神话故事的一贯表达，是对中国传统神话故事的继承。

　　在这样的传统秩序下，各种主体的生存规则又是怎样的呢？以笔者之见，那就是正义。无论是魔界、仙界还是人间，正义都是它们共同的渴求。具体的运行规则是：仙界代表上天管理魔界和人间，后者要服从仙界的领导和管理；如果魔界违背了上天的规矩，或者破坏人间，就要受到惩罚——或被打入地狱，或被困锁在特定地方，或被仙界收服；人间如做了触犯天威的事，轻则给予惩罚，重者剥夺生命。这里蕴含的正义规则是：魔界和人间的一切行为都要遵守仙界定下的规矩，否则就要受到惩罚；仙界在制定规则、实施惩罚时也要遵守公平正义。

　　然而，在影片中，这种传统秩序中的正义规则面临一些挑战。比如，影片中哪吒接受升仙考核中，经历三关降妖考验：土拨鼠群、申公豹父亲申公道及其弟子、石矶娘娘，事实上这三类妖并未做出违背正义之事，本不应被捕，却因玉虚宫炼丹需要而被抓被灭，这并不符合正义规则的要求。难怪石矶娘娘会发出灵魂拷问：留在石矶山，为了美貌，也有错吗？

　　《哪吒2》中，陈塘关被灭门，李靖夫妇下落不明，是影片的转折点，成为传统秩序被破坏的标志性事件。当哪吒在天庭接受升仙考核时，突然接到结界兽传来的陈塘关被灭门、父母不知去向的消息后，急忙赶回陈塘关追查真相。当听说申公豹勾结龙宫围攻陈塘关、杀害父母后，哪吒攻向龙宫。与此同时，无量仙翁也率领捕妖队来到陈塘关，准备收服妖族。影片采用唯美的动画技术和特效画面，精彩地展示了无量仙翁将众妖打入天元鼎进行炼丹的场面。这里，让我们梳理一下正义秩序被打破的事件经过：陈塘关百姓被无辜杀害，这是对传统秩序的极大破坏，也是对正义的极大损害——陈塘关并未做出违反天规之事，必须查明真相，灭门者必须承担应有惩罚。

　　正义规则有一点很明确，那就是无论是谁，如出现剥夺无辜者生命的情形，必将受到惩罚；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，都受到正义和法律的保护。为了让惩罚有理有据，正义还设置了一个程序正义要求，那就是以事实为根据。影片中，当被申公豹救下的李靖夫妇出面澄清，陈塘关被毁并非龙王敖光所为，而是无量仙翁和其他三位龙王出于各自利益，勾结联手屠杀无辜，此时真相大白：敖闰、敖顺、敖钦三位龙王为了脱离炼狱，甘愿叛变龙族，成为无量仙翁的一枚棋子，而无量仙翁嫁祸龙族以达到收服龙族和妖族的目的。

　　需要进一步追问的是，查明真相后，依法处置过程中是否存在免责情形呢？影片中，敖闰的一句话道出了其中缘由：“以前年少无知，经过千年牢狱，才明白这世间的规则是由谁定。”言下之意就是为了保全自己，敖闰不得不出卖龙族，参与屠杀陈塘关。这是否可以成为免责的理由呢？答案是显然不能。因为正义规则要求任何人做出的行为必须基于正当理由，而所谓的个人无奈之举，只是开脱罪责的借口罢了。

　　影片的高潮部分是哪吒、敖丙与敖光、其他妖族在与无量仙翁、捕妖队的对抗中，合力冲出天元鼎，无量仙翁逃回玉虚宫，这预示着传统秩序被纠正，新的正义秩序建立。这里，哪吒凭着“从来生死都看淡，专和老天对着干”的勇气，当代表权力的仙界违背正义，做出无辜杀戮行为时，依然敢于抗争，塑造了一个守护正义的斗争者形象。至此，影片的正面宣示效果也大白于天下：哪吒不满足于被他人定义，敢于反抗命运的不公，他所追求的正义并非狭隘的个人正义，而是守护陈塘关百姓、维护人间公平的社会正义。

　　当然，在正义秩序的构建过程中，我们不仅需要哪吒般的勇气和决心，还需要其他条件。社会层面，“正义不是一个事实，而是一项任务：给我们的头脑和心灵规定的一项任务”，这项任务就是唤醒每个人心中的正义感，在全社会形成维护正义的氛围和力量。影片中，哪吒与无量仙翁的对抗戏中，通过敖光对众妖族的鼓励、殷夫人的母爱传达、众妖族团结一致等，形成了统一对外的对抗意志和力量，最终冲破天元鼎，打败了无量仙翁。这不禁让笔者想起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写入民法典的事例——通过法律的提倡和宣传，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真正深入人心、成为全社会的信仰之时，良好的社会风尚就可能形成，全社会的安宁有序也可能达成。

　　个人层面，首先需要每个人都有内心良知，并将其转化为行为习惯。影片中的申公豹角色就是典型例子。面对妖族出身、被无量仙翁利用等困境，申公豹仍然坚守内心良知，给陈塘关百姓送药、拯救李靖夫妇性命等，值得钦佩。这也让笔者联想到，作为一个司法工作者应当具备内心良知品质，即以“如我在诉”的态度办好每一个案件，让平静的卷宗像电影一样展现在我们面前，使法律事实无限接近于客观事实；在保证法律自身的逻辑性的同时，将天理、人情在法律开放结构中予以安放，兼顾形式正义和实质正义的高超“技艺”。其次需要有规则意识。影片通过哪吒的成长历程，从最初的叛逆、不羁，到后来的成熟、担当，这一过程实际上是对规则意识从排斥到接受再到内化的过程。影片让我们明白：规则并非束缚，而是保护；规则不是为了限制人的自由，而是为了维护社会的秩序和公平正义。影片给我们的启示是：法律作为维护公平正义的武器，它是规则意识的实践者和践行者，目的是帮助人们理解自由与规则的平衡，避免因过度追求个人自由而忽视社会规则。

　　《哪吒2》借助神话之壳，叩问正义与人性。正如影片结尾海底妖族与龙族携手抗敌的瞬间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神话的浪漫，更是正义所追求的终极目标：在秩序和自由、法和不法之间，找到属于法律——正义——评判的利益点。同时，影片也传递了这样一个信号：在复杂多变的社会中，我们唯有坚守公平正义的精神，用法律的原则和规则去引导人们的行为，才能共同创造一个更加美好、公正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