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桐花“五月雪”

　　初夏的山坡在一场又一场雷雨中，油亮生动。小满节气后，木兰溪一改温婉，开始澎湃热烈。这些油桐名气极小，普通得有点乏善可陈。即使常见，当你指向山坡，身边竟也没几人能唤出它的名字。

　　油桐的树籽是生产桐油的主要原料，桐油常使用于船舶的防水。福州的油纸伞也正是因为桐油才有了穿行雨幕的灵魂，永不被风雨侵蚀。这种比樱花更高大的油桐树，每年3月长叶，5月开花，花型优美，花期短暂，开花时密密匝匝，如飘浮在空中的云，又如落下的雪，因而被称为“五月雪”。

　　但它是善解人意的，为了方便人们收获果实，它不像梧桐、泡桐那样生得挺拔高大，而是在主干不高处就分出枝杈，杈上再分杈，像华盖一样站着。暮春至初夏，等到万紫千红开遍，千树万树桐花开，远远望去仿佛一幕幕雪瀑；靠近端详，那一朵朵五瓣小花晶莹剔透，红黄色的花蕊点缀其中，娟秀雅致。

　　油桐花开，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而来，在刹那间同时欢呼，同时飞旋。它们开花纯粹是为了结籽，当你无视走过，在你身后洁白的花瓣已然落了一地！

　　入秋，黄叶纷纷飘落，便是收获的时候。桐果的外皮是多丝状纤维，像椰子一样不易剥开，需在水中沤上几天，再暴晒数日，桐壳才会咧开嘴，蹦出桐籽。

　　结籽是为了榨油。桐油的附着力强、容易干燥、光泽度好，因此用途甚广，可用于建筑和工业的防腐、防锈、防水等，亦可做杀虫剂或肥皂等的原料。桐油油过的木制家具、门窗、乐器，格外结实，且美观。桐油与石灰按一定比例混合搅拌后，还可以夯实地基。

　　油桐树是大戟科油桐属落叶乔木，而这个家族的植物基本有毒，自然油桐树也是全株都有毒，特别是它的果实毒性最强。所以大家见到它的果实，可别当成核桃来食用了，这个果实是吃不得的。

　　油桐树在我国的种植历史非常悠久，早在千年前，古人就已发现油桐树的价值，并将其记载于各类古籍之中。在《本草纲目》中，就有关于油桐树的记录，那时人们已经知道其种子榨出的油具有多种用途。唐代工匠将桐油与石灰混合，制成防水油灰，让船只劈波斩浪；宋代官府专设“桐油作司”，将油桐籽榨出的“黄金液体”用于建筑、漆器，甚至作为贡品送往宫廷。从毒木到工业原料的蜕变，油桐在人类智慧中完成了惊心动魄的逆袭。

　　在土木华章的时代，桐油是建筑奇迹的守护神。北京紫禁城金柱上的桐油涂层历经六百年风雨依旧光润如新，山西应县木塔的斗拱在桐油保护下抵抗了40次地震。郑和宝船的船体因桐油浸渍而征服惊涛骇浪，茶马古道的马帮用桐油布包裹货物穿越瘴疠之地。这种天然涂料创造了木构建筑千年不朽的奇迹。

　　油桐的药用价值也高，味甘，性微寒，能升能降，能泻能散，能补能收，阴中之阳，无毒，入心肝脾肺肾五脏。有清大热、解毒、疏风、明目益肝、散湿除痹、开郁解燥之功，主治死肌败肉、诸风头眩、脑骨头痛、四肢游风、目赤肿痛等症。它能消肿杀虫，常用于治疗肠炎、痢疾。

　　记得母亲曾说：“栽桑种桐，子孙不愁。”它不择地势、不嫌贫瘠，无论田园、山麓和沟旁，种子落地、萌芽生长。那漫山遍野的油桐是朴素、低调、实用的，像极了站在灶头终日操劳的妈妈，它的用处多在俗务，难怪容易让人熟视无睹！

　　油桐的花语是情窦初开，这情也包括为人子女的顿悟吧。诗人席慕蓉曾写下这样的诗句：

　　“如何让你遇见我/在我最美丽的时刻/为这/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/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/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/长在你必经的路旁。”

　　这是诗人在生命现场写给自然的情书。我想这应该也是写给母亲的情诗。当自己也为人母时，我想起了妈妈嵌在相册里的容颜，翻腾的卷发，鲜丽的嘴唇，善睐的明眸，仿若油桐精心长成的花瓣和花蕊，除了朴素、低调、实用，她也怒放着倔强、任性！

　　“如何让你遇见我，在最美的时刻。”桐花凋谢后会孕育成一枚枚绿色的果子，成熟后，比小孩子的拳头还大，枝丫都被压弯。人们很细心，把母亲节放在五月，桐花雪落满的山坡，把爱竭尽全力，孤独无处逃避，一面热闹，一面孤寂，并存、共生还可以美丽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福建省莆田市城厢区人民检察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