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寒露。
寒露是秋季的第五个节气,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中说寒露,是“露气寒冷,将凝结也”,意思是说这个时候气温更低了,冷起来了,早些时候还只是露水还只是白露,这时候却快要凝结成霜了。
如果从字面去理解,寒露自然就是寒冷的露水了。令狐峘说“江山入秋气,草木彫晚荣。方塘寒露凝,旅管凉飙生。”就是这样凉快以至于寒气袭人了。王安石说“空庭得秋长漫漫,寒露入暮愁衣单。”降温了,也该添些衣物了。而张九龄的“寒露洁秋空,遥山纷在瞩。”就是寒露的那种清洁、透明之感所带来的触动。至于王昌龄说“女萝覆石壁,溪水幽濛胧。紫葛蔓黄花,娟娟寒露中。”则颇有五光十色的风采,寒露也折射出缤纷来。日常所见,寒露大多会在草木之上,刘沧说“岁晚虫鸣寒露草,日西蝉噪古槐风”,就带上了一种日暮西下秋色苍茫的凄凉来。李郢说“草色多寒露,虫声似故乡。清秋无限恨,残菊过重阳。”也是秋日里的思念与孤寂的漫长。
然而此时此刻,我们站在寒露时分的天空之下,见晴空如洗,秋风飒爽,还是很愿意多了解寒露一点点的。
寒露三候
咏廿四气诗 寒露九月节
唐元稹
寒露惊秋晚,朝看菊渐黄。千家风扫叶,万里雁随阳。
化蛤悲群鸟,收田畏早霜。因知松柏志,冬夏色苍苍。
寒露有三候。一候鸿雁来宾。鸿雁南飞自然不是从寒露开始的,自白露开始,就陆陆续续有鸿雁启程了,而到了这时候,也差不多是后几批了。我们有个词说先入为主,鸿雁南飞呢也讲一个主次,先到的就为主,后来的就变成了客,宾客,是故古人说鸿雁来宾。
二候雀入大水为蛤。这一句有点神奇了,说雀到大水之中变成了蛤蜊。一者在天,一者在海,两者又不是鲲,怎么就化了呢?其实这不过是古人对寒风严肃的一种说法,飞物化为潜物。
三侯菊有黄华。华,通花。草木皆华于阳,独菊华于阴,因此说菊有黄华。秋天是菊花肆意开放的时候,这时候点出黄这一抹颜色,也是因为恰好与秋的颜色相合而已。
寒露风物
【菊花黄】菊花素雅、淡泊、高洁、悠然,是故常常为文人所用,他们或歌颂其凌霜不凋,或歌颂其恬淡自处,将其与自己的意趣相结合,来表达自身的高洁。菊花也就成为了君子之节、逸士之操。屈原士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,以服用高洁的菊花比喻自己的修身洁行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,是悠然见南山,自有一种惬意。王禹偁骑着马,发现马穿山径菊初黄,感受到信马悠悠野兴长。
【寒露白】九月寒露白,六关秋草黄。唐人陈季卿有一首《别妻》,言“月斜寒露白,此夕去留心。酒至添愁饮,诗成和泪吟。离歌悽凤管,别鹤怨瑶琴。明夜相思处,秋风吹半衾。”月夜之下,寒露显得愈发洁白了。此时唱起离歌来,也好像恰合其时,有酒有月,有风有花,还有即将告别的离愁与别绪。而如果月夜之下寒露渐浓,最后一滴一滴滑下,恐怕更多一种凄凉吧。
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。露自然不是秋天才有的,只不过春夏为露,秋冬为霜,春夏的时候,露是水珠,滋润万物,而到了秋冬,露渐渐变白,最后凝为霜。所以寒露之后,便是霜降,留下的秋日,也不多了。
寒露读诗
月夜梧桐叶上见寒露
唐戴察
萧疏桐叶上,月白露初团。滴沥清光满,荧煌素彩寒。
风摇愁玉坠,枝动惜珠乾。气冷疑秋晚,声微觉夜阑。
凝空流欲遍,润物净宜看。莫厌窥临倦,将晞聚更难。
梧桐叶上见寒露。这一首诗,题目太诱人了。记得唐人词里说“梧桐叶上,点点露珠零”,说得好像更细了,可到底没有这一句“月夜梧桐叶上见寒露”来得动人心弦。梧桐叶,露初团,清光满,素彩寒。秋日里夜渐冷,空气里声渐微,月光照耀之下,是谁揽衣独立,犹自徘徊呢。
早发
唐李郢
野店星河在,行人道路长。孤灯怜宿处,斜月厌新装。
草色多寒露,虫声似故乡。清秋无限恨,残菊过重阳。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可行人道路漫漫,何处是归程呢。野外星河灿烂,孤枕独眠却是难熬又难堪,草叶之上寒露团团,虫鸣声声恰似故乡,故乡难忘,又怎么一个人过重阳。
嘉定己巳立秋得膈上疾近寒露乃小愈十二首 其一
宋陆游
独立溪桥看落晖,残芜漠漠蝶飞飞。
从来泽国秋常晚,叹息衰翁已衲衣。
生病的人总会想很多,病愈之后又常常会有一番大彻大悟。如果这时候再独立桥上看落日看余晖,秋风拂过,寒意渐深,大概对人生会有更深刻的体悟吧。
兴国寺
宋叶秀发
虽无酒令与诗筹,喜约新盟访旧游。
寒露正催黄菊晚,断云不锁碧山秋。
机于空处鸥方下,节到寒时蝶也愁。
聚散抟沙多少恨,一诗三叹寄汤休。
断云不锁碧山秋,节到寒时蝶也愁。这两句写得真好。断云是一片一片的云,好像把布一样的云层裁碎了随意一撒,因此锁不住遮不了这一山秋意浓。而初秋尚有那寒蝶恋衰草,可再冷下去,它们就断了来踪。
江月图
宋朱熹
江空秋月明,夜久寒露滴。
扁舟何处归,吟啸永佳夕。
见寒露特别适合在秋日月夜,因为月夜凉,人未眠,寒意浓,寒露重,叶片承载不住,就慢慢滴落了。滴滴在人心。
秋怀三十六首 其二十一
宋邵雍
寒露缀衰草,凄风摇晚林。鸟声上复下,天气晴还阴。
节改一时事,人怀千古心。谁云子期死,举世无知音。
一年四季,春夏秋冬,四季的轮转到底改变的是一个阶段的世界,如果看做一个轮回,那秋在其中,是丰收也是脱胎换骨的时候。叶落,草黄,夜寒,相思,而结束总是与开始相关。人间此刻的离别,是为了下一个重逢与收获。(申屠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