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到这个季节,我就格外想念东北老家的大山。
中国最早的秋天在东北,当江南还笼罩在夏末暑气的余韵里,北风就从外蒙古大草原呼啸而来,在东北的土地上,吹黄了白桦,吹红了枫树,吹瘦了苍松翘立的枝丫。
沿着弯曲的山路上行,路边蒲公英拱着秋雨后新发的两条肥嫩的叶片,伸着长长的脖子,探出绒绒的脑袋,一阵风吹来,“噗”地就变成了一颗“光头”。路边的野草也换上一身枯瘦的黄装,转过山洼,就看见一篷野菇娘,挂在枝上像一盏盏小小的橘红灯笼,轻轻一拨,皮就绽开成一朵艳丽的花,露出圆滚滚的果,咬上一口,汁水清甜,口角生香。
山核桃树高高大大,远远地就能看到,年份久远的老树能长到20多米高,粗的一个人都抱不住。树冠长得也“任性”,有的从三四米的地方就有分叉,有的却光溜溜的快到树顶才有几枝分叉,即使爬树顶顶好的小伙伴轻易也不敢上去,不然回家就是一顿“老竹笋炒肉”。不过,分叉的高低一点都不会影响山核桃的产量,一棵低矮的树就可以摇下好几背篓的核桃。
同山核桃一样丰产的是一种叫“软枣子”的特产,形状和味道都极像猕猴桃,只是个头要小得多,只有红枣般大,而且表皮没有毛。软枣子树是爬藤的,常常伴着高大的杨树、水曲柳而生,而且相当“霸道”,明明是软软的藤条,去年还是一小丛,今年就能扩展成一大片,就像是个睡觉满床打滚还酷爱抢被的熊孩子。从农历七月半开始,软枣子就陆续成熟,油绿的果子三个一朵,五个一簇,有些躲在叶子后,有些吊在藤条上,熟了的枣子软软的、甜甜的,包着猕猴桃香味的清甜汁水,一口一个,采的时候就能吃个半饱,硬的枣子涩而味寡,要捂个十天八天熟了才能吃,口味也不如枝上熟的好。
人工育植的榛子个大皮薄,果壳外面的皮上还没有毛,但香味和口感比起故乡山上野生的要差得远。野生的榛子在我们那里叫毛榛子,顾名思义成熟的榛子果壳外面的绿皮上长满了毛,摘的时候总会沾一身白毛,要是不小心弄到皮肤上,就会让人痒到怀疑人生。毛榛子树通常只有一人多高,榛子成熟时的状态是一捧一捧的,像草莓一样每颗下面都有个托。跟山核桃一样,毛榛子外面也有一层绿皮,剥掉就能看到黄绿色的果壳,经过太阳暴晒会变成厚重的金橡色。晒好的榛子果壳厚得很,需用石头或铁锤砸开才能吃到里面香脆的果肉,可不敢偷懒用牙齿嗑硬壳,一两颗就能崩掉一口好牙。
除了这些,还有那一串串紫色的宝石般悬挂枝上的野葡萄,一打打冻青色堆坐在枯树干上的冬蘑菇,一颗颗圆滚滚的松塔热热闹闹挤在枝头……
唉,故乡的大山啊,无论春夏秋冬,都有数不清的宝藏,可我再也不敢说下去,越说越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