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小长假,气候也变化的异常之快,前几天还春风送暖,风和日丽,不几日又雨雪霏霏,沙尘大作。穿了几日半袖T恤尽享春日温暖,寒意复来,又匆忙把束之高阁的羽绒服翻出来以作御寒之用。
且不管天气如何,正好在家里利用这段时间看书,三天两本,不紧不慢。毛姆的《面纱》,余华的《第七天》,对于余华的作品还是满怀期待,因为他的《活着》、《许三观卖血记》,都是在去年重读一遍,又写了读后感,可谓感慨良多。
《第七天》无序言、无后记,开篇入题。读完第一部分,竟找不到当年那个余华的影子,那个把苦难刻画的入木三分,那个把亲情描绘的淋漓尽致,于苦难中不乏希望,于心酸中不乏真情,那个厚重而深沉、简洁而明快的余华不见了。在这种情绪之下,读完这本不厚的书,我一直在想,这是余华写的吗?这确实是余华写的无疑,于是心里更是五味杂陈。余华的地位和影响力和莫言不相上下,很多人都认为余华有资格获诺贝尔文学奖,余华的短篇胜过长篇,就是长篇小说,余华也是成绩斐然。
《第七天》是余华沉寂七年后的作品,期望高自然是人之常情,但是让人大失所望却是始料未及。无论是从语言风格、故事架构、人物塑造等方面,都无法与之前的作品相匹及。语言幽默者如《许三观卖血记》里许三观在生活极端酷困苦时为三个儿子用语言做三个菜,诙谐背后有着酸楚,还有着希望和温情;形象具体者如许三观去医院献血,得知不能再献血时,沮丧的哭泣,“许三观开始哭了,他敞开胸口的衣服走过去,让风呼呼地吹在他的脸上,吹在他的胸口;让混浊的眼泪涌出眼眶,沿着两侧的脸颊刷刷地流,流到了脖子里,流到了胸口上,他抬起手去擦了擦,眼泪又流到了他的手上,在他的手掌上流,也在他的手背上流。他的脚在往前走,他的眼泪在往下流。他的头抬着。他的胸也挺着,他的腿迈出去时坚强有力,他的胳膊甩动时也是毫不迟疑,可是他脸上充满了悲伤。他的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交错地流,就像雨水打在窗玻璃上,就像裂缝爬上快要破碎的碗,就像蓬勃生长出去的树枝,就像渠水流进了田地,就像街道布满了城镇,泪水在他脸上织成了一张网。”一个卖血一生,救了儿子的生命,养活一家人的老人形象跃然纸上。语言深刻者如《活着》中,福贵的孙子死后,“月光照在路上,像是撒满了盐”。简洁却不乏深意,犹如伤口处撒盐的疼痛,瞬间就能击中读者。
《第七天》语言失去了余华的风格和色彩,找不到余华的影子。平淡的诉述显得苍白无力,就连针砭时弊的语言也是流于表面,缺乏深刻的分析,大多是社会新闻事件的堆砌。在苦难的岁月里,在余华笔下的福贵、许三观尚且有希望和温情,可在这部作品中却没有了希望,到处是悲观的绝望。
杨飞死后的七天,正像习俗中所说的头七,杨飞的记忆或是灵魂回到世间,把的人生经历又回忆了一遍。出生时在火车上被偶然被动的遗弃,幸运的是被养父所收养,养父为了这个孩子,甚至终未娶。因为意中人让他在孩子和未来妻子中选一个,养父选择了孩子。杨飞工作后,娶到了公司里的交际花,短暂的幸福后,这个交际花又心有所属,而与杨飞离婚,抛他而去。养父身患癌症,也离家出走。在饭馆就餐的杨飞,死于煤气爆炸的事故。死后的杨飞去火葬场,但是却因为买不起墓地,不能火化,只能成为孤魂野鬼,在野外游荡,那些死后没有墓地之人也都到这个地方来,这个地方被称之为“死无葬身之地”。死后的世界和现实中的世界竟然如此相似,有钱、有权之人可以进入墓地安息,无钱、无势之人只能在野外游荡,任由肉身消失化为白骨。
而那些去往“死无葬身之地”的人,无不是死的无意义甚或是偶然,就是死的啼笑皆非。活着无意义、无价值,就是连死也是如此。开饭馆煤气爆炸而丧生的一家人,因为在门口堵住顾客要餐费而没来得及逃离,死于事故;因为男友买了假的苹果手机送给她做生日礼物,而觉得被欺骗,跳楼而死;她的男友为了让女友能进入墓地,而去卖肾,后被感染而死,二人又在另一个世界相遇。一个被警察抓住的男扮女装卖淫女,被警察打伤后,数年讨说法无果,杀死警察,自己也被判处死刑。二人也在另一个世界相遇,终日吵架斗嘴下棋。杨飞死后,她的前妻也因为企业破产而割腕自杀。还有死于拆迁中的夫妇,死于交通事故的无辜青年等等。
从余华的书里,都能找到最近几年社会上发生新闻事件的影子,那些为金钱、为权力、为情感而追逐挣扎,甚或走入极端的死胡同,后却毫无意义的死去,在另一个世界获得了一种平等,化为一堆白骨。余华的视角是同情弱者,或是事件的受害方的,但是对很多社会事件的深层原因却缺少挖掘,流于事件的表面,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。在深深的绝望之中,看不到任何的希望,在这种视角里,甚至很少能感受到痛楚和温情,只有绝望。
余华的这部作品也是距离我们生活最近的作品,正因为近,于是人们缺少敬畏之心;余华针砭时弊之作,却是没有从大处着笔,深挖背后的深层意义,成了新闻事件的堆砌。除了那无私的父爱,其他的事件之中,缺少希望和温暖,或许这正是作者要极力表达的吧。
(王少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