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8日上午，春寒料峭。当我站在新泽西贝尔维镇教会的墓地里，仿佛听到148年前那个夜晚火车碾过铁轨的声音。

　　1870年9月20日晚，美国新泽西的一辆火车走下68名华工。静谧的月光下，他们被静悄悄地送进了贝尔维镇一家蒸汽洗衣工厂。这是最早一批踏上东移列车的中国人，也是纽约和新泽西唐人街最早的开拓者。

　　这群梳着长辫子，穿着长衫的外乡人，立刻成为本地人眼中的怪物。一些本地人开始游行示威，抗议华人的到来。好在有当地荷兰归正教会的庇护。他们接纳华人进入教会，并帮助他们。华人去世后，由于找不到墓园安葬，教会同意华人埋葬在教堂的地下室里。当时华人只是浅埋60公分，他们幻想着有朝一日魂归故里。谁知道这一等就是140多年！

　　直到2015年，“桑迪”飓风带来的暴雨把教堂淹了，人们才在地下室发现了华工的遗骸。2016年，百年游魂终于入土为安。4月8日上午，新泽西华人再次祭奠先人。遥想当年，在《排华法案》的碾压下，华人祖先在美国筚路蓝缕，以启山林，何其艰辛，何其不易！

　　美国《排华法案》于1882年由国会通过，它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针对特定族群的移民法。它规定，十年内禁止那些被雇佣为矿工的华人劳工进入美国，否则将遭到监禁或者驱逐。少数非劳工的华人想要移民美国必须获得来自中国政府的许可证明，然而这是极其困难的。法案也影响到了已经在美定居的华人。任何华人离开美国后想要再次进入美国必须要获得许可。而且法案剥夺了华人移民的美国公民权，从而使华人永久孤立。

　　1892年，该法案的有效性被《吉尔里法案》延长了10年，1902年被无限期延长。

　　你真的无法想象，这样一个明显把种族歧视合法化的法案，竟然在美国这样一个宣扬民主自由的国家延续了61年，直至1943年才被废止。尽管《排华法案》被废止了，但美国法典第8号第7章至今仍旧以“排华”（Exclusion of Chinese）字样开头。

　　2012年6月18日，美国国会才通过正式决议，为《排华法案》道歉，但无任何赔偿措施。

　　抚今追昔，与140多年前只能自我封闭在“唐人街”的华人相比，如今美国华人参政人数日益增加，很多高端领域也能看到不少华人的身影，华人的地位有了明显提高，但是和黑人等其他族裔相比，华人仍然是弱势群体。亚裔孩子考常春藤学校门槛最高，亚裔职员在职场的“天花板”现象，华裔科学家频频被疑间谍而遭指控……诸多现象表明，华人要争取平等权益，仍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　　其实，美国式的民主，是建立在辩论、博弈的基础上的，如果你不抗争，根本没人理你。黑人政治地位今天之所以有很大程度的提高，与其长期抗争有很大关系。如果没有当年马丁·路德·金倡导的民权运动，黑人地位至今仍然低下。虽然华人在民权运动中亦分得一杯羹，但只是清汤寡水。

　　因为民主观念不强，加上在美国长期被歧视，胆战心惊的华人只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，权利意识十分淡薄。比如说投票，华人投票率远比其他族裔低。

　　我认识的一个华人朋友，她早就入籍了，但几乎不去投票。特朗普上台后，对亲人链条式移民的限制，打破了她把哥哥移民到美国的梦想。她这才大悟：原来政治是可以影响到个人生活的。此后，她才开始认真对待自己的投票权。

　　2016年，华人利勇民竞选国会众议员，他所在的选区包括唐人街，本来胜算很大，无奈华人投票率很低，最后竟然落败于西语裔的一个参选人。看到花甲之年的利勇民无奈承认自己败选，我的内心无比苍凉！

　　（作者林世钰 原为本报记者、现旅居美国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