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细跳月的故乡
2018-03-05 11:22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直到今天才知道,我梦中向往的那个迷人的山寨,在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弥勒县,她的名字叫可邑。

  可邑,阿细跳月的故乡!

  也许,人生的记忆就是青春记忆。我第一次知道“阿细跳月”,正值青春,顷刻被感染陶醉了。那是无数快乐的青年们在天安门广场拉起手,围成圈,尽情欢庆共和国生日的一个不眠之夜。集体舞是交错行进式的,一段乐曲结束,你的眼前就会出现新的舞伴的面孔。当时的我觉得对面的女生一个个都像阿细姑娘般美丽。从那时起,阿细跳月伴着我的青春,那么美好地留在我的记忆中。

  偶有事由,这记忆便被撩拨起来。若干年后,听著名萨克斯演奏家范圣琦的音乐会,他的压轴曲目竟是《阿细跳月》。他把这支少数民族乐曲改编成萨克斯风,先后用高音、中音两支萨克斯演奏,十几个少年组成的萨克斯乐队重奏,高潮处台上台下一片欢腾,这其中自然包括我。当晚忍不住打电话给刚刚到家的范先生,要他演奏的《阿细跳月》CD盘,范老欣然应允。我知道,有一个美丽的梦已然在我心中升成。

  “阿细跳月”的来源众说纷纭。有一说,古时其祖先以狩猎和刀耕火种为生,当先辈们砍倒树林放火烧荒后,为了抢时间,往往不等炭灰完全冷却就进行耕种,因而经常有人脚底被烫,便急忙抬起脚来,一边跳一边抖动,把粘在脚上的炭灰抖下来,嘴里还发出“阿啧啧”的声音,后来就逐渐演变为“阿细跳月”的舞蹈动作,直到现在跳舞时嘴里仍喊着“阿啧啧”。也有人说,“阿细跳月”是彝族为祭祀祖先“阿娥”和“阿者”,表达敬仰及怀念之情而自发创造出来的。值得一提的是,在“阿细跳月”发展过程中的1946年夏天,西南联大的部分师生来到石林,组织“奎山彝族舞蹈队”到昆明演出。“阿细跳月”首次进入城市就轰动了春城,闻一多、费孝通、楚图南等文艺界著名人士予以高度赞扬。据说,诗人闻一多把“阿细跳乐”顺手改成了“阿细跳月”,使这首古老的民歌更具诗意了……

  这天,我们的车队终于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,向着我的梦——弥勒进发。随着美丽的秋色在车窗外闪过,我的心早已飞向了那神秘的阿细山寨。

  “到了,到了!”看得出,大家都和我一样兴奋。远远地就看见村口的三座烽火台上插着红旗,强壮的阿细男人袒胸露背,披着坎肩,手持古老的兵器,列队迎接远方来客。阿细姑娘师苗用甜美的声音说:“可邑山寨欢迎您,欢迎您到阿细跳月的故乡来做客!”

  欢迎仪式有点特别,每位客人先要跳过脚下的火盆,然后饮尽阿细姑娘敬上的米酒。漂亮的师苗说,这样,进村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。在可邑村的民俗博物馆里,她用标准的普通话介绍道,可邑村有7000多阿细人,村里保留着最原始的先基祭奠传统,是彝族创世史诗《阿细先基》流传最广泛的地方,现已被列为省级彝族文化生态旅游村。我问她会彝族语言吗?她点点头,骄傲地说,当然,我能写不少文字呢!参观间隙,她还告诉我一些解说词里没有的内容,比如阿细人崇虎为图腾,彝语中“嗤蜜蜜”就是“亲蜜蜜”,“阿里多”就是“欢迎你”。她还偏过头来,在我的采访本上扫了一眼,看我记下没有。“对了,”师苗说:“在我们阿细山寨,订婚最省钱了,男人一挑水上门拜岳父岳母,女人一担柴就能认公婆……”

  古老的村寨,本来是恬静的,我们一行人东看看、西望望打破了这恬静。十岁的小姑娘陈湘,是可邑小学四年级的学生,她带着弟弟在树下玩耍。我走近她,小姑娘懂事地让弟弟别闹了,等着我问她。“你学习成绩好吗?”我问。“有比我好的。”“能排在前几名吗?”她笑了:“差不多吧。”“你妈妈在干什么呢?”“在给你们做饭。”“没有客人来的时候呢?”“给我和弟弟做饭啊。”“怎么老做饭啊?”我故意逗她。小姑娘也笑了:“谁说的?妈妈还会种烤烟,要干好多活呢!”谈话间,已有好几位摄影记者把镜头对准她了。我说:“陈湘,你这么漂亮,能给大家跳个舞吗?”“晚上点火才跳呢!”

  晚饭快结束时,出现了精彩的一幕:一位阿细长者,真的在一段树木上钻出火来!他把点燃的一支支火把分别交到客人手中,人们高举着火把来到宽阔的场院,欢腾的篝火晚会开始了!熟悉的大三弦和竹笛奏响了“阿细跳月”的旋律,无论男女老少都逐渐加入到跳舞的圈子中来,一圈变成两圈,两圈扩大成三圈,人们在尽情地跳跃着、欢笑着。

  不知是谁把我也拉进“阿细跳月”的队列中,天安门前的青春记忆又萦绕在脑海。在今天这个难忘的山村之夜,我的梦落在了红河,落在了弥勒,落在了可邑,落在了阿细跳月的故乡!

  作者简介:李培禹,高级编辑,曾任《新闻与写作》杂志主编、《北京日报》副刊部主任等职。现为北京市杂文学会秘书长、北京市东城作协副主席。作品曾五度获得“中国新闻奖”,也是首届全国“孙犁报纸副刊编辑奖”获得者。出版有《走进焦裕禄世界》《您的朋友李雪健》《笔底波澜》《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》等。

  编辑:边圆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