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琴缘
2018-05-28 14:50:00  来源:扬州晚报

  

  ■老 九

  我的“琴缘”是碎片化的。

  第一次听到古琴之音,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我读师范时,学校聘请梅先生为古琴兴趣小组老师。一次,我路过古琴兴趣小组的教室,听到了琴音,但并不知道古琴是什么乐器,只是觉得发出的声音浑厚、古朴,从此一直萦绕心头,难以忘记。因为当时学琴的没有一个男同学,大家也都认为这个乐器应该是女生学的,所以在师范一直没有好意思进入这个班学习,也就一直未能有机缘跟梅先生学琴。

  1998年,已经工作四年的我,对当年听到的古琴之音还是没能忘记。在同学的引荐下,我走进了梅先生剪刀巷的居所。也就是这个时候,我才真正接触到了古琴。梅先生教琴也是从指法开始,一遍一遍示范,一遍一遍讲解,直到你做对为止,有时一个下午就只教一个指法。说实话,对先生当时是如何教的,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;不过,如今我弹琴时,不少琴友会说这是广陵派的感觉。这一定与我受过先生的调教有关。

  刚学琴的我一直没有自己的琴,所以学完后回家就没有练习的机会,每次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左右到梅先生家里练琴,然后再弹给他听。跟梅先生学过四五节课后,他说,你学琴的感觉很好,建议你买把琴,好好练习。先生亲自帮我挑了张伏羲式古琴,琴腹内小楷手书“广陵琴派第十一代传人梅曰强监制”。这张琴也一直保存至今。

  也许是当年对古琴没有多少深刻的理解,也或许是没有持之以恒的毅力,学会开指小曲《秋风词》后,就没有再学了,和先生也就没有了联系。直到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梅曰强先生离世的消息,才怅然不已。我找出一张先生当年赠送的照片,看着照片背面写着的“杨荣仁棣惠存,梅曰强赠”,仿佛看到先生抚琴时道骨仙风的样貌,感慨良多。

  “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一首离别诗谱成古琴曲,在曲中倾诉的是离愁,在曲外传承的是文化,如轻声细语,娓娓道来,我想这就是古琴的魅力。四年前,一个偶然的机会,再听《良宵引》。琴声起承转合,浓淡适度,曲虽短小,义却深长。这是一首旧曲,闻乐如见故人。琴声绕梁,我的眼前浮现出梅老端坐窗前,闲拨七弦的神态,青瓦之下的一窗清风,伴着几杆斜枝的梅花,那样的场景入心、入情。两年后,我于农郊小宅再弹此曲,一杯茶,一书在案,浅月淡淡,夜色如水,一种牵扯着故人新知的情愫,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,轻柔飘渺的音符飘在静夜,空灵的声音穿透人的心灵。因曲生缘,与琴相伴,这于现代都市中人而言,诚然可以获得难得的田园生活之心境。

  再拾琴艺之后,我对古琴文化的了解比年少时更加浓厚了。一方面是由于个人对音律的喜爱,更多的可能是人至中年,淡泊宁静的心态与古琴十分契合的缘故吧!我不仅每日精习技巧,工作之余上网搜集不同流派的名家演奏琴曲的视频。又一个偶然的机会,结识了金陵琴人葛勇。他一袭麻布长衫,蓄着八字胡,见人不多言,即便是在有诗有酒的琴会上,也给人不易接近的感觉。当他在琴前坐定,双手在琴弦上拂动,就像柳枝划过水面,琴弦在他指尖的拨弄下闪烁出鲜活的生机来,而他已融入到与琴的对话之中,如入无人之境,神交之态让旁人也跟着陶醉。一日,琴余品茶时,我笑言:“兄对琴的痴迷已经到了信仰的境界。”他呷茶浅笑:“唯有心之坚,方有行之恒。”的确,爱琴之人,无人不痴:不怀疑初心,不夹杂功利,不间断磨砺,方得要旨。避开众人的目光,这种乐趣不留任何行迹,只有自己深切感受到。有琴为伴,时间和生命是可以暂时停下脚步的。

  编辑:边圆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