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曲下乡前领导就叮嘱他：“到下面要注意工作方法，别犯驴脾气。”可老曲脾气难改，下到扶贫点，和扶贫对象吴长海一见面就闹了不愉快。

　　村主任把老曲带到吴长海家，老曲在那张三条半腿的凳子上一坐下，就听吴长海一个劲问：能给多少钱，能不能把房子重新翻盖了？反正就是手心朝上——要。老曲有点烦：“自己的痒痒还得自己挠，脱贫主要靠自己。”吴长海不以为然：“我看这么说才不对，要全靠自己，还要你们来干啥？”老曲火来了：“扶贫是帮你，不能代替你。你要天天伸腿躺着，一百个人扶你也脱不了贫。”吴长海也跟着急眼：“你说谁呢，谁天天伸腿躺着？”

　　眼看俩人要吵起来，村主任连忙打圆场把火熄了。

　　之后，老曲一走一个月没音信。吴长海看另外三家干部对口帮扶的贫困户，今天这家干部给送了米面油，明天那家给送个大红包，最不济的也拿到一大包旧衣服。吴长海又急眼了，找村主任评理，说自家干部不帮也不扶还熊他，要求换一个。

　　村主任说：“又不是买东西还退换，你能摊上一个扶贫指标就不错了，还挑肥拣瘦！上面派来的干部都是经过挑选的，个个能干。”

　　又过了半个月，老曲满面春风来了，对吴长海说找到了项目，让吴长海搞蘑菇栽培。他有朋友答应提供果蘑的技术和菌种，还包销产品。“干好了，成为全村首富不敢说，但贫困帽子铁定扔得远远的。”老曲一腔热情地介绍，吴长海却一脸冷漠。他本来也没想花钱劳神搞生产自救，只巴望着通过扶贫拿点钱物就行。他一会儿说不会干，一会儿说没本钱干不起来。

　　老曲费了半天口舌，吴长海还是不回话。老曲火了，猛一拍桌子：“吴长海！你干不干说个痛快话。干，再难我一陪到底；不干，我转脸走人，再不管你。今后你也别指望政府来帮扶，就一辈子受穷吧。”

　　老曲这一掌拍出了效果，吴长海拉住他说：“别，我干还不行吗。”

　　老曲帮吴长海贷款一万元建菌菇房，买了菌种和材料，又送他去朋友的种植场学技术。吴长海忽然生出干劲，带着腿有残疾的老婆没日没夜地干。卖力一年果然回报丰厚，果蘑卖了两万五，刨去还贷净落一万五。再这么干一年，就能把房子翻盖了。

　　吴长海这才体会到老曲的好，逢人就把老曲夸成一朵花。可不久，他又急眼了。听说村里另外三家贫困户买良种、树苗和修房子的钱都是上面给的，每人一万元。吴长海想：这钱我也该有啊，凭啥要我贷款？

　　吴长海问村主任，村主任也说不清，把事情反映到老曲所在单位。单位领导警觉起来：当初四名扶贫干部是每人带一万元扶贫款下去的，可任其支配用于贫困户身上。老曲干得是不错，但功是功过是过，这一万元公款的去向要说清楚。

　　领导找老曲谈话，老曲哈哈一笑说：“我当初要给他这一万元钱，他还能这么拼命干吗？只有投了自己的钱，他才知道珍惜，才会想着拼死拼活把钱收回来。”

　　“理是这个理，可那一万块去哪了？”

　　老曲掏出两张学费发票，“我把吴长海初中毕业的儿子送进中专学习了，扶贫也要扶智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