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诉人：

李秋航（图右）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党组副书记、副检察长

王金林（图中）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公诉处副处长、员额检察官

那晓凯（图左） 扬州市人民检察院公诉处检察官助理

　　【案情简介】 

　　52岁的肖本明自1985年从学校毕业后，进入淮阴市农机公司工作，两年后进入淮阴 市委组织部。33 岁，肖本明已升任淮阴县委 常委、组织部长，37岁任淮安市楚州区委副书记、区长，40岁任淮安市清河区委书记，46 岁任淮安 市委常委、市委秘书长，期间曾兼任淮安市涟水县委书记。  

　　肖本明的犯罪行为主要集中在其担任淮安市清河区 委书记及淮安市委常委、市委秘书长期间。2006年至 2015 年，肖本明利用职务上的便利，为苏州工业园区某房地产有限公司及顾卫、陈言等 14 家公司或个人在工程 承接、工程款支付、土地征用、员工子女就学、职务晋 升等方面提供帮助。 2006年至2013年，肖本明共收受上述公司投资人或 个人所送人民币580万元及价值人民币0.5万元的购物卡。  

　　在 14 节受贿事实中，从受贿数额看，单笔受贿 100 万元的有 3 次，50 万元的有 2 次，10 万元的有 10 次；从受贿手段看，自己直接收受的有 11 节，通过其驾驶员 谢勇收受的有 3 节，该 3 节受贿的数额达 414 万元，占全部贿赂款的71%；从受贿对象看，行贿人身份相对集中，除1人系部下，其余均是公司或工程承包方，他们或从事房地产开发，或从事生产经营，或涉及厂房搬迁，或承 接市政工程，行贿数额占肖本明全部受贿数额的 97%。 

　　【办案经过】 

　　提前介入，引导侦查方向  

　　在接到江苏省检察院提前介入的指示后，承办人即赶赴淮安办案点现场阅卷，并与侦查人员 沟通交流，确保正确引导侦查方向，提高侦查效率。通过提前介入，承办人发现，行贿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感谢肖本明的关心，还是为了获得肖本明的帮助并不明确，行贿款的来源、 去向也不清楚。针对这些问题，承办人提出了具体的侦查方向，一是结合相关书证进行讯问、 询问，确定犯罪时间和时间节点，排除矛盾点， 二是调取相关人员的银行账户记录，核查行受 贿款来源、去向。 

　　“放水养鱼”，充分听取辩解  

　　审查起诉阶段，讯问中，肖本明虽然一再 表示对侦查部门认定的犯罪事实基本无异议， 但对收受顾卫200万元、陈言200万元的事实 存在辩解，一会儿说实际上没收，一会儿又说 还是以侦查阶段的供述为准。这表明，肖本明仍在思想斗争，如果庭前工作做得不到位，其很可能在开庭时翻供，影响庭审效果。对此， 承办人采取了放水养鱼的策略，即通过多次提审，全面听取肖本明的辩解，让其充分阐述理由、全方位暴露辩解方向，对于其不合理、自相矛 盾的部分，通过释法说理让其不能自圆其说，对于可以通过证据补强的部分，承办 人也做到心中有数。  

　　“放水养鱼”的第二招，就是听 取辩护人意见。通过听取辩护人意见，承办人发现辩护人的意见和肖本明的 辩解基本一致，就是对于顾卫、陈言 的各200万元，在他们会见肖本明时，肖本明表示没有收到这 400 万元，在侦查阶段的有罪供述并非出于本意， 因此，辩护人认为这两节事实证据不足，不能予以认定。基于此，承办人对本案的焦点已经心中有数。 

　　夯实证据，打牢起诉基础  

　　针对肖本明的辩解，证据才是最有力的反击。承办人赴淮安，向顾卫、陈言进行主证复核，经询问，两人的证言内容与侦查阶段的证言基本一致，且明确表示侦查阶段的取证过 程合法，均是自愿、如实作证。承办人又赴淮安市看守所，提审了因介绍 贿赂等犯罪被羁押的谢勇。谢勇是肖本明的驾驶员，作为这 400 万元的关键证人，谢勇也对侦查阶段的供述表示认可。 

　　在夯实证据后，承办人再次和 辩护人进行沟通，将补证情况和辩护 人进行充分交流，争取辩护人对这两节受贿事实的认可。同时，再次赴看 守所多次提审肖本明，告知其补证情况，希望其在认罪与侥幸之间不要再摇摆不定，并就法律规定、证据采信 以及法律政策等方面进行充分的释法说理。最终，肖本明对检察机关指控的事实和认定的罪名均无异议，并表示愿意配合司法机关，动员亲属在一 审判决前退出全部犯罪所得。 

　　【庭审回放】 

　　虽然庭前控辩双方已经进行了充分的沟通， 但庭审是真正的战场，庭审时肖本明的辩护人 仍对事实的认定提出了异议。 辩护人的辩护思路主要是以事实不清、 证据不足为由，否定部分事实，将受贿数额从 580.5 万元减至 300 万元以下，从而降低法定刑。 肖本明为了表示良好的认罪悔罪态度，仍坚持 自己在侦查阶段的有罪供述，对起诉书指控的 事实无异议。这是庭审中较为常见的辩护策略， 肖本明的“言行一致”避免了“翻供”嫌疑，但并不影响其辩护人对部分事实的异议，从而 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法官的判定。 

　　辩：肖本明和谢勇在侦查阶段均 表明，谢勇替顾卫、陈言将钱送到肖 本明家时，均是放在客厅地上，而没 有放到客厅桌上或沙发上，不符合常理。  

　　公：首先，谢勇作为肖本明的驾 驶员，在送肖本明回家时，把人送进 家里、包放到门口便离开，符合其身份要求，否则，作为驾驶员，未经肖本明邀请，直接走进家中客厅才是不合常理。其次，一次50万元或100 万元现金的数量较大且均有袋子包装，谢勇未必清楚桌上或沙发上是否 可以直接放置。作为非常了解肖本明性情的驾驶员，袋子放在门口便于肖本明将袋子拎进家中自行处置。  

　　辩：肖本明的妻子正常是在家的，而肖本明和谢勇均表示，收这几次大额现金时家里没人，也不符合常理。  

　　公：肖本明的妻子有自己的社会交往，不在家并不违反常理，而且，无论其是否在家，均不影响这两节受贿事实的成立。  

　　辩：陈言和谢勇的证言均证实， 第二笔100万元是在2011年春节前 送给肖本明的，而肖本明一直供述是 2011年春节后收到的，因此，在受贿时间点上存在重大矛盾，应认定为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。  

　　公：虽然行贿人和受贿人就行受 贿的时间节点言词上存在偏差，但就行受贿的基本事实供证一致，时间记忆上发生偏差也属正常，并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，且有证人谢勇的证言予以证实。同时，根据取款记录及顾卫 的会计证言，顾卫是在2011年春节 前从会计处取得 254 万元，因此，根据优势证据原则，可以认定行受贿时 间是 2011 年春节前。  

　　辩：虽然有证据证明顾卫、陈言 在相应的时间段有大额取款记录，但并不能证明该款项就送给肖本明。由于二人均为工程承包人，相关款项可能在年底前支付了工人工资以及用于 其他开支。  

　　公：这只是辩护人的猜测，并没 有其他证据证明，而证人顾卫、陈言明确表示，该款项通过谢勇送给肖本明，谢勇证实其经手送给肖本明，肖本明证实其收到款项，在行受贿的事实上，已经形成了证据锁链，应当予以认定。  

　　辩：陈言开始是跟在顾卫后面做土方工程的，做的项目、赚的钱远比顾卫少，他反而在顾卫之前送肖本明 钱，而且送的钱和顾卫一样都是 200 万元，不符合常理。  

　　公：尽管在肖本明的关心下，顾卫承接市政工程在陈言之前，赚的钱也比陈言多，但这和行贿数额、行贿 时间并没有必然联系。顾卫和陈言没 有向肖本明行贿商议过，是二人的各自单独行为，因此，没有比较的基础。 从案件事实来看，顾卫并不是一承接到工程就立即向肖本明行贿，其是在承接到一定工程后，一方面为了表示感谢，一方面为了及时拨付工程款，才开始向肖本明行贿。陈言是为了单 独承接绿化工程才向肖本明行贿，而且在行贿后均承接到了有关工程。综上来看，顾卫是先拿工程后行贿，陈 言是先行贿后获得工程，对于肖本明来说，其行为均符合受贿罪的构成要 件。  

　　辩：本案的赃款去向未能全部查清，不能排除部分款项肖本明未收到的可能。  

　　公：因为本案的实际情况，行贿人行贿时送的是现金，肖本明收受贿赂后也是以现金方式处理赃款，均没有账册可查，因此，侦查部门未能全部查清赃款去向。但是，受贿犯罪的本质是权钱交易，只要有证据证明行为人收受了他人财物，并为他人谋取 利益即成立犯罪，不受赃款去向是否查清的影响。不然，如果赃款去向影 响定罪的话，那赃款去向不明便会成 为脱罪的借口、入罪的“挡箭牌”。  

　　2017 年 12 月 25 日，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就本案进行一审宣判，公诉机关指控的事实被全部采纳。一审 法院鉴于肖本明具有坦白、全部退赃 及立功等情节，以犯受贿罪判处肖本明有期徒刑八年，并处罚金50万元。 肖本明表示服判不上诉。 （文中除肖本明外均系化名） 

　　【公诉人感言】  

　　肖本明父母均是医生，其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。一开始有着很强的底线意识，在 1995 年刚到乡镇挂职时，一村干部送其 500元，便立即向副书记报告，请求帮助退钱。在职务越升越高， 接触的人员越来越复杂，特别是见到一些商人花钱如流水后， 自己的底线逐渐模糊，直至全面失守走向犯罪，令世人警醒。 在受贿案件中，由于往往没有其他人参与或知晓，受贿人多在认罪与侥幸之间摇摆不定，作为公诉人，要用理性、平和的司法理念引导办案走向。一方面，对事实、证据进行认真审查，去伪存真；一方面，也要对相关案件当事人进行充分的释法说理， 促使其认罪服法。既要展现检察官的办案智慧，更要捍卫法律的尊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