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散文是写的人越来越多,看的人越来越少。”日前在一次文学论坛上,多位作家这样表达对散文创作的看法。作为出版界的一名从业20余年的编辑,对此感触颇深:当代作者的散文集,以自费出版的居多。无独有偶,中山大学教授谢有顺近期也在一篇文章中称:“散文在中国,先前虽为文学文体的源泉之一,但发展到今天,它在文体上的优势已经不存在了。散文无类,散文也无界。这种没有边际的自由,一方面为散文的发展提供了极大的空间,另一方面也把散文推向了尴尬的境地——它似乎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准确定位了。”
曾经,散文伴随我们从小学中学到大学,它是我们接触文学最直接的途径,是跨越文学荆棘路的第一道坎。它不需要诗歌和小说那样的天赋和技巧,更不需要电影和戏剧那样的专业训练。如今,我们依然对中学课本中那些美丽辞藻的散文记忆犹新。现代文学史上的散文大家留给我们的美文,依然回味无穷。然而到了今天,很多的新散文作品再也引不起我们的兴趣,散文作品越来越多,真正的优秀作品却少之又少。一个门槛不高的文体,在吸引很多写家的同时,泥沙俱下。即便那些曾带给我们深刻记忆的散文大家的作品,如今看来,已经不适宜今天的时代表达。
这一现象并非自今日始。张宗刚先生在其十年前的《1990年代以来的散文创作生态观察》中尖锐地指出过散文没落的原因在于“散文内质的空虚和价值的失衡”,“主要表现为封建意识的复活、不良思想的传播和平等观念的空缺”。除了风花雪月,就是平民心态的泛滥,既缺乏真诚,更缺乏深度。
南开大学文学教授韩小蕙曾经在一次以“散文的可能性”为主题的笔会中提到散文创作的三大要素:生命的激情,诗意的审美,哲学的光芒。她认为散文写作的真谛不在于漂亮的文字,不是精巧的构思,而是思想,“文学是用生命的本真来写的……你对人生的认识有多深,主题挖掘就有多深,就像文学前辈说的,越活越觉得问题多,那是源于对人生的思考和认识”。散文的创作确实依托于对时代和人生真相的探究,如果我们对社会生活中实质性的东西视而不见,那么散文创作的意义终将丧失殆尽。
除此之外,我们还需要面对的就是每一种文体都有其繁荣期与衰败期。谢有顺教授在上述文章中引用梁锡华先生在《多角镜下的散文》一文中断言,散文踏入21世纪中期以后“会衰退,甚至会消亡”。梁锡华考证,自20世纪40年代之后,西方散文已日呈衰落之势,“即使驰誉世界数百年的英国散文,也难逃此劫”。谢有顺总结:“梁锡华对散文总体趋势的判断有一定道理,毕竟,艺术上的停顿,总是一种文体衰败的先声。”真正唱衰散文的人不多,梁锡华算是其中之一。
一种文体的繁盛还是没落,不由人的主观愿望决定。康熙至乾隆时期的“桐城派”,“桐城三祖”方苞、戴名世、刘大櫆活跃于文坛,作品让人敬仰,后之门派大家曾国藩、黎昌庶、吴汝纶、严复、林纾等都赫赫有名,但这个曾经留下辉煌印迹的散文派别终在时代的浪潮中湮灭。但同时,一些自然文学大家的散文作品,却历经上百年的风霜雨雪而屹立不倒……
也许正如谢有顺所说:“散文最大的敌人就是虚伪和作态。没有了自然、真心、散漫和张弛有度的话语风度,散文的神髓便已不在。”其实,任何一种文体,也都何尝不如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