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8年7月,山西省榆次市人民检察院(现山西省晋中市榆次区检察院)恢复重建。1981年1月,我从部队复员后分配到院里,在经济检察科当了一名法警。那时,“两法”(刑法、刑诉法)刚刚施行。只有初中文化的我,深感知识不足,又受当时“夺回被浪费的时间”的学习热潮鼓舞,于是报名文化补习班,准备参加来年的电大考试。1983年5月,我考上了电大。9月,榆次市县合并,各单位合并,检察院主要在市院所在的公检法大院里“排房院”办公,县院原来的办公室就空出来,可里边还有办公用具。为了安全,院领导就让我白天上课,晚上到县院值班。
县院原是在一个大排房院里。西是县招待所,东是原县公检法大院,共11排,每排10间房。县院在最后两排,当时前两排住了干部家属,后几排就都空荡荡的。每排房前有高大的杨树。夏天,疯长的蒿草有半人高;冬天,北风吹过,那几排排房就被残枝败叶包围,显得十分荒凉。
家住得不远,小井巷8号,骑车也就十来分钟。每天在家吃过晚饭出来,买个赖氨酸面包或一袋饼干,一下钻进屋子里,不再出来。
县院办公室有十二三平米,靠西墙,立着两个枣红色的文件柜,上边玻璃门、下边三合板门,靠北墙和东墙拐角,放一张木床,挨过来摆着个“一头沉”办公桌。方砖地面,纸糊的顶棚,还有几处破裂的地方。冬天,进门靠墙生一个铁炉子取暖。烟囱立起来,接一个弯头,伸出墙外。晚上过来,焖了一白天的火,一时难以烧旺,有时就灭了,屋里阴冷。夏天,由于后窗被封死,屋子里也很闷热。没有水喝,我就拿暖壶到前边住的人家打一壶回来。白天,除了偶尔有的干部到这边来取东西,一般没人过来。到了夜里,这里就显得更加幽静。只有在寒冷的冬天,一阵紧似一阵、飕飕的北风吹来的时候,有风沙吹打后窗沙沙作响的声音;或当秋雨连绵的时候,顶棚上会有“咚咚”的滴水声。
我就每晚在这幽静的高杨荒院住了两年多,也学了3年多,一直到我读完电大。当时,市院只有我一个人在读电大,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,让我时时在心里告诫自己,千万不能辜负了领导和同志们的支持。
夏天,蚊虫的叮咬,不能让我离桌纳凉。到了后半夜,凉风吹来,皎洁的月光照进屋里,我学得更加精神。饿了,吃几口赖氨酸面包或几块饼干,喝杯浓茶提神,就继续学习。每晚学到三四点,第二天机关若有工作,我也能在早8点前赶回院里。如果不是怕第二天听辅导或看电视讲座没精神,我可以学个通宵。冬天,学得时间长了,冻得腿脚麻木,手指发僵,我才起身,披着大衣,在屋里来回走走,跺跺冻麻了的脚,到火炉前烤烤冰冷的手。偶尔推开门,呵,一场大雪,不知啥时已铺满荒凉的院子。我就拿起大扫帚,扫出一条出去的通道,回来学得更有精神。
电大学习辅导少,主要靠自学,而且淘汰率高,有一门课补考一次再不及格就难以毕业。这对我这个学工学农的初中生来说,着实压力不小。为了时时提醒自己,我在一张纸上写了“淘汰你”三个大字,贴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,每晚抬头可见。每当考试,几门课程,门门背诵,慢慢地自己倒也总结出一种滚动背诵法,第一天背第一章的内容,第二天背诵第二章时一定要把前一天背诵的复诵一遍,以后如此类推。方法虽笨,可效果还不错。每学期考试成绩出来,当我看到自己刻苦学习换来的60多分、70多分、80多分的成绩时,就更感觉不到在排房夜读的苦了,反而觉得这是领导又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学习条件。
学习BASIC语言,不像现在每人一台电脑,而是一个班几十个学员,每人上机练习几分钟。我就在草纸上,一遍一遍地画出程序,再跟辅导资料上的答案核对;学习工业企业会计,从未接触过账簿,我就在纸上画出各种账簿格式,把结转成本的各个数字,填到各个“账户”里去,直到反复核算正确为止。第三学期的统计学原理、线性代数,第五学期的管理会计,第六学期的工业企业经济活动分析,还有100分只有三道题、使不少学员束手无策的《中国经济地理》,以及让不少已是会计的学员仍不及格的《工业企业会计》,我硬是在这小屋里,攻了下来。
1986年8月,我拿到了电大毕业证,政府开始拆这里的排房,给公检法司的干部们盖宿舍,我也就结束了在这里的夜读生涯。
在那十分荒凉的排房院,有过我苦读而又非常充实的一段时光,就是到现在还让我念念不忘。
(作者李砚明 单位:山西省晋中市榆次区人民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