铸造车间是全厂最苦脏累的地方,除了几个行政人员和老黄,其余全是临时工。老黄五十出头,出身冶炼世家,手艺顶尖。之前有几个私企老板想高薪挖他,都被他一口回绝。别人替他可惜,说他跟钱作对。他说:我属狗,不嫌家贫。
厂领导几次想安排人跟老黄学手艺,老黄都拒绝了。两年前,铸造车间郝主任想让侄子跟老黄学两招,特意请老黄赴宴,叫侄子敬拜师酒。老黄说:敬酒可以,但不拜师,我们没缘分。郝主任说:“之前你怕教会同事抢你饭碗,没了地位。我侄子又不是厂里的,他学成了就到别的地方上班。”老黄还是不同意。
装配车间工人张健举报车间主任胡达领空饷,厂领导免了胡达的职,从精工车间调副主任来接胡达的班。新主任一定要张健走,否则不上任。两个精工车间都不要张健,厂领导让张健去铸造车间报到。
郝主任安排张健做整形工,这是铸造车间最脏最苦的工种。第二天,老黄找到郝主任,提出让张健跟着他。郝主任盯着老黄问:“他是不是给你送礼了,送的什么?”老黄说:“他是不是没给你送礼,你想要什么?”
郝主任干笑两声,“别开玩笑,人家听到还以为我公报私仇。我是从大局出发,现在生产任务紧,整形工严重缺人。”“那言归正传,我现在岁数大了,需要有个人打打下手。”“以前你怎么一直不肯要?”“以前我逞能,觉得自己身强力壮不需要帮手。可岁月不饶人,不服不行。”
铸造车间全靠老黄撑着,郝主任得罪不起,只得同意。
张健不抽烟,却买了两包烟在车间挨个敬一圈。老黄说:“大家都一个厂的,论装配我还得喊你师傅呢。他们叫我老黄,你也一样叫吧。”张健心里暖暖的,仍一口一个“师傅”。
老黄向张健传授铸造的全部要领,张健很用心地学。
三年后,工厂破产。几个私企老板又来挖人,老黄说:“我要带上铸造车间所有弟兄,你们谁能做到我就跟谁走。”一个大厂老板说:“没问题,你们都来我这。”
不久,老黄把张健推荐给另一家铸造厂。张健一去,老板就委以重任,工资是原来的三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