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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耄耋之年的边缘生态
2018-10-26 15:16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《老后破产》海报

  他们或者古稀、或者耄耋,行动不便,一旦生病,便如同打开了“潘多拉魔盒”,大多从此没了出头之日;他们或者无依无靠,或者有依难靠,反正孑然一身,如一盏盏奄奄一息的枯灯,无精打采,只有无足轻重的存在,没有闪耀的可能;他们或有积蓄但非常微薄,或有国民养老金但常常入不敷出,吃了上顿愁下顿,如同83岁的田代先生,“平时的午饭一个饭团就解决了,也经常什么都不吃”,一碗100日元(约人民币6元)的面条,足以令他们感奋异常;她们如同八十多岁的菊池幸子,丝毫没觉得“寿比南山”就是幸福,“根本不想要什么长命百岁”……五位日本老人的生活“殊途同归”:独居,没有接受生活保护,只靠养老金生活,日子过得非常拮据。而一旦生病,或需要人照顾,也将就此破产。

  在此之前,日本NHK电视台推出过关注边缘群体的专题片《无缘社会》和《女性贫困》,引起日本社会的强烈关注和无限深思。在《老后破产》专题片中,NHK再次通过“冷眼旁观”的方式,向观众呈现了五位老年人令人揪心的现实生活。作为发达国家,也作为老龄化现象日益严重的国家,日本正在经历的一切,无疑是我们这个正在快步跨入老龄化社会邻居的最好镜鉴。

  2017年,日本男性平均寿命达81.09岁,女性达87.26岁。寿命攀上新高的背后,是日本老龄人口总量的不断摸高。如今,日本70岁以上人口2618万人,占总人口的20.7%。与此同时,“单身化”的独居老人人口数量亦“水涨船高”,“即将突破600万大关”。

 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日本遵循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。因为有了家人的接济和照顾,那时的国民养老金虽然不高,但不至于生活无靠。在日本,“1980年,三世同堂比例60%,而2013年下降到10%左右。也就是说,养老金不再是‘零用钱’,而逐渐演变为主要生活收入了”。

  虽然不排除少数家庭存在子女不够孝顺和“啃老”的现象,但随着日本老龄化现象的日趋严重,家庭养老模式事实上早已不堪重负:“1990年5.1人抚养1人,2010年为2.6人抚养1人,到2030年将是1.7人抚养1人,即正在向1个劳动力抚养1位老人的养老结构逼近”。一个不得不接受的残酷现实是,在许多日本家庭里,本就花甲需要照顾的老人,还不得不继续照顾比自己更老的父母。这也表明,在家庭养老模式中,很难避免“老人养老”现象的出现。

  在传统观念里,农村是自给自足的天地,只要有地就有粮,有粮就可混个肚儿圆,似乎不会出现破产现象。然而,NHK的调查发现,由于高龄,日本农村老人种田的收益奇低,根本不可能实现自给自足。如吉田老人之所以明知亏本还要种田,说得好听点“种的是情怀”,实际上,种田是他的精神支柱。有了这个支柱,他的生活才不至于太过空虚,他才会感到还有一丝残存的尊严。

  为了尊严,这也是本就入不敷出的田代先生,为什么一拿到生活保护费后,会舍得花掉2500日元的“巨资”,第一时间去“奢侈”地理发的原因所在。当然,他并非在意个人外在形象,而是通过这种方式,试图“找回年轻时的自尊”。

  表面看,日本的社会福利制度比较健全,但具体来看,非常缺乏人情味。“不接受生活保护,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并为此而努力的老人们,无法安度晚年”。而接受生活保护的前置条件极其苛刻,即必须花光所有积蓄,而且不能有房产。对许多老人而言,储蓄是多年来的一种习惯,而房产不过是“家”的商品化别名。没有了房产,意味着失去了家,失去了心灵安放之地。没有心灵安放之地,也就离行将就木不远了。另一方面,老人们变卖房产困难重重,常常会遭到亲人的强烈反对。

  生活上的痛苦只是表面的,精神上的痛苦才更令老人们饱受折磨。“当‘老后破产’的现实导致(他们的)‘社会联系’断绝,活着的价值便无处寻觅,心灵无处落脚”。老人们就像《无缘社会》中的那些边缘人一样,他们虽然活着,但又像是社会中的“隐形人”,没有社交,甚至也没有朋友,独来独往,孤苦度日。

  更令人担忧的是,日本正在经历的“老后破产”现象不是挺挺就能熬得去的。眼前的“老后破产”现象尚且破解无方,而“年收入不满200万日元的‘穷忙族’已超1100万人。这意味着,‘老后破产’预备军的人数正在持续增加”。

  像以前那几部关注社会边缘群体的专题片一样,影片只是真实地呈现了社会中不太被人注意的“痛点”,以此唤起全社会的重视,从而齐心协力地想办法。可以肯定的是,虽然NHK用了“破产”这个经济学色彩浓厚的词汇,但“老后破产”绝不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,这意味,简单地提高经济保障标准,虽然从物质上可以给孤寡老人些许慰藉,但不可能从根子上帮助他们逃离精神破产的困境。

  变老有所养为老有所乐,这不仅是率先步入老龄化社会的日本所面临的问题,也是包括中国在内的诸多后续老龄化国家必须从法治、经济、社会风气等角度提前研究应对之策的复杂命题。

  泰德菲什曼在其《当世界又老又穷》中向我们展示了一个“白发新世界”。作者走访美国、日本、西班牙与中国的若干城市,通过一个个生动而翔实的故事,呈现出世界范围内老龄化社会的面貌与未来,涉及的话题包括工资收入、社会保障、医疗、住房、隔代养育、啃老等。作者揭示出全球老龄化令人震惊而彼此连锁的影响,也解释了国家前景、文化与人际关系、代际关系因老龄化而发生的变化,勾勒出与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的未来图景——我们既然逃不过“老龄化”这样一个公共议题,为何不坦然面对?

  编辑:边圆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