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狼,是父母养的一条护家狗,有狼的智慧,更有狗的忠诚,皮毛灰黄,所以取名灰狼。灰狼与老屋的故事,让我在心底对父亲、对老屋、对生灵、对过往种下了深深的眷恋。
灰狼第一次见到我时,汪汪直叫,母亲说叫啥子,是家里人,灰狼就不叫了。此后每次回去,灰狼便摇头摆尾,从进入它视线的十米开外就跑来迎我进屋,又是舔又是挠,很是亲热,像是久别的恋人。每次回城时,灰狼会一路跟着我们到公路边,目送我们的车离开,直到拐弯过了那个山梁,它看不到为止。
白天,灰狼通常是在老屋门前院坝子,时而趴在地上闭目养神,时而站起来伸伸懒腰。父母去坡上干活,它总是屁颠屁颠一路跟着,谁都引不开它。在开花的季节,偶尔去追一下蝴蝶,但不会超过半径十米的范围。主人吃饭时,灰狼会端坐地望着主人,静静地等候主人吃完后再招待它。每次做饭,母亲都要给灰狼一份,主人吃啥,灰狼吃啥,所以灰狼比别的狗们都要强壮。晚上,灰狼会自动到它的窝,坚守阵地,开始整晚值班。有灰狼在,父母根本不用担心夜晚是否有小偷。
每逢节日,我和兄弟两家人都要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。我们回来,除了父母高兴外,灰狼也高兴。平时灰狼身边只有我父母,一下回来那么多人,可把它乐坏了。它这个亲了那个亲,最喜欢跟几个小朋友玩,无论怎么去摸它,灰狼都很温顺。
记得14岁那年,父亲要我到田里像大人一样挑草头,挑到半路,换不过肩,压得我右肩痛至骨神经,一下摔在地上,抖落了很多谷粒,把父亲心疼得呀!那可是父母起早摸黑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才换来的粮食。但父亲没有过多责备我,要我永远记住农村的滋味。后来他再不叫我挑了。自那以后,我非常珍惜学生生活,彻底想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。
转业回老家工作后,几次接父亲到城里来一起生活,他始终不来。说是在城里待不惯,只是偶尔来城里看望下孙子们,吃完饭当天就回了。但我知道真正原因,父亲是舍不得他那一亩三分地、亲手培植的果园,还有乡村医生的那份坚守。
去年端午,父亲永远离开了。我第一次流那么多的泪,灰狼吃不下饭,闷闷不乐。
送完父亲最后一程后,我就把母亲接到城里一起生活,灰狼被独自留在了老家,孤单地看护着老屋。去年农历九月十四日,我和兄弟回老家为父亲修坟,灰狼一直跟着我们。它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,这回它始终走在前面,像是带路一样。拐弯时,只见一户门前有条土不拉叽的白狗,主人像是很久就没在家了,门是锁的,屋前街沿灰尘很厚。白狗龇牙咧嘴,不准我们从它的领地路过。我们正寻找周围有无棍子之类的防身武器时,只见灰狼迅速跑到白狗面前交流着什么。一会儿,白狗就溜到一边让出路来。我们边走边看白狗跟上来没有,直到顺利通过,灰狼才快速跟上来。兄弟说,灰狼是去跟白狗打招呼,它主人回来了,得给面子,否则,别怪它不客气。我愿意相信这样的解释,毕竟那条白狗也不认识我们。
母亲进城后,灰狼就给了我大婶家喂养,有时是隔房的三婶家。前次回老家摘父亲在世时栽种的柑树橘,我发现灰狼明显瘦了,已经露出了背脊骨。但精神还在,职责牢记。听大婶说,灰狼太灵性了,给它吃了后就回我们家。灰狼白天照样像父亲在世一样,在屋前院坝上巡逻,晚上在那个窝里站岗。
尽管老屋空荡荡的,灰狼还是守护着,像在等着主人归来。母亲常常想起饲养的那些生灵和置办的家当,叹气说要是我父亲在多好,人一走,什么东西都送人了……
我也不知道灰狼为什么如此坚定执着守着那个老屋,或许那个老屋才是它的家,还有父亲在那里,任凭风吹雨打都不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