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期待过年
2019-02-20 09:43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相较于热闹的大年初一,我更喜欢在腊月里等待的日子。

  刚进腊月,妈妈就忙开了,她戴着橡胶手套,将家里的床单被罩窗帘,以及锅碗瓢盆茶盏杯具统统拎到池塘边浣洗。年幼的我实在搞不懂,为什么要把那些已经很干净的东西再洗一遍,难道不嫌腊月里的水冻手吗?后来我才明白,春节是农历年的更迭,为了讨个新年新气象的好兆头,各家各户都会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。

  俗话说,过了腊八就是年,喝完香甜的腊八粥,外婆就告诫我说话要注意分寸了,不吉利的字眼一律不能提,尤其忌讳哭泣声。

  家乡的腊月二十三既是“小年”又是“送灶节”,家家户户都会制作“送灶粑粑”——用小石磨将籼米磨成洁白的米粉和上水,揉搓成具黏性的米团,包入事先炒熟的肉末雪里蕻馅,压扁入锅,将两面煎成金黄色。煎好的粑粑喷香四溢,一口咬下外脆内软,鲜香咸辣,满口滋油。记得有一年“送灶节”,我和表弟在院子里吃着外婆做的“送灶粑粑”,开心地嬉戏打闹着,结果不小心弄洒了很多馅料在地上,妈妈看不过去便“赏”了我一个“毛栗子”,突然吃痛的我忘了忌讳,放声大哭,一贯慈祥的外婆在厨房听见,左手持锅铲,右手便给了妈妈一个“毛栗子”。此后过年,妈妈都格外宽容,而我也不敢造次。

  腊月二十五,整个村子都会准备新年里最重要的甜食——糙米糖。每到做糖时,村里的妇女都会来帮忙,帮完你家帮他家。做糙米糖的工艺繁琐,第一步熬糖稀,也就是麦芽糖,先要使麦种发芽,第二步要蒸糯米饭,还要将小麦嫩芽切碎混合糯米发酵,最后取发酵后过滤出的汤汁来熬煮。为了这一年一度的“甜头”,没人会怠慢这复杂的工作。

  灶膛里柴火冒着通红的火苗,大锅灶里糖稀咕噜噜地吐着气泡,开始变得浓稠金黄,将糙米混合黑芝麻一起倒入锅内,迅速翻动锅铲使得每粒糙米都均匀裹上糖浆,再趁热整形。刚出锅的糙米糖热乎乎软绵绵,还闪动着金黄色的光泽,虽然黏手又黏牙,但那松软香甜的滋味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。

  那时虽年幼,但我明白糙米糖在祖辈心中的地位。清晨,他们喜欢抓上一把糙米糖,就着一杯清茶细细品味;去田里干活,他们也会带上一把糙米糖,饿了就先垫垫肚子;家中来了客人,最好的招待就是捧出一把糙米糖……

  腊月里的事情仿佛做不完似的,腊月二十七我就离开外婆去奶奶家了,虽然换了地方,但这腊月里繁忙热闹的景象却一点没变。

  正月头几天,菜市场是无菜可买的,爷爷奶奶早已经把过年要吃的菜都买好了,牛肉和猪耳朵已经开始下锅卤制,糯米肉圆也准备下锅炸了,现炸的圆子散发出阵阵香味,把我和堂哥堂姐牢牢地锁在灶边,炸好的圆子外壳焦黄香脆,咬开后熟化的糯米混合豆腐与肉的鲜香滋味一下子充满口腔,我们一个接一个吃到肚皮浑圆。

  除了现吃,炸圆子还可以用来烫火锅,烫圆子喷香软糯入口即化,最适合老人。炸完了圆子磨豆腐,磨完豆腐蒸花卷……腊月里的大人是闲不下来的,而孩子们则拿着零花钱在街头巷尾乱窜,鞭炮烟花摊早已摆出来了,“飞毛腿”“仙女散花”“猴子捞月”等各式烟花点亮了孩子们对大年夜的期待。

  到了大年三十,所有人都格外郑重,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,帮爸妈贴好春联,全家人在爷爷的带领下开始祭祖。祭祖完毕,年菜已端上桌,就着每年的春晚,全家人大吃大喝放声欢笑。吃完年夜饭,就能领到压岁钱了,这可是孩子们新年里最重要的收入来源。

  大年三十过后,正月里的日子便过得飞快,走亲访友、相互拜年,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,吃罢元宵,也就算是过完年了,菜里的油水淡了,大街小巷也没那么热闹了,沾满油渍的新衣服也该换下,再想过年可又要挨过长长的三百多天了。

  在年复一年的期待中,我们长大了。如今,糙米糖和炸圆子随时都能买到,腊月里的长辈们清闲了许多,大年初一菜市场买菜卖菜的场景也稀松平常了。而小时候在腊月里忙碌着等待过年的日子,依然根植于记忆深处,每每回忆起来,都会有甜蜜涌上心头。

  编辑:边圆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