阔别故乡已二十余载,随着白发的增加,愈发对其魂牵梦萦。尤其是老家窑洞里的那副石磨,更让人难以忘怀,总想再次目睹一番。前不久放假,我决定驱车前往山沟老家看看,重拾童年那些已被丢失和封存的记忆。
再次步入深藏山沟的老家,面貌已经是今非昔比。路已被水冲得面目全非,曾经用土筑起来的院墙残存的部分已被苔藓占领,满院的蒿草、芨芨草,以及不知名的杂草衬托出老家被抛弃的荒凉。陪我度过童年美好时光的窑洞,已经被山坡塌陷下来的黄土将门几乎全部封堵。我知道石磨就在窑洞里面,却无法接近,但脑子里不断闪现着童年时拉磨的情景。
在童年的记忆中,拉磨的场景占了相当大的比例。我家的石磨听说是祖上留下来的,石磨分上下两盘,呈圆柱状。直径约1米,每盘厚度约20公分。下面的磨盘固定在窑洞套间用泥土砌成的蘑菇状台子中央,平台呈圆形,要比磨盘大得多,表面光滑且非常干净,拉磨时面粉就落在突出部分的台子上面。上面的磨盘是活动的,用下面磨盘中心的轴控制着。上面磨盘的盘面上有大小两个眼,粮食倒在磨盘上面,拉磨时粮食就顺着两个眼淌到上下两个磨盘接触的部分,被磨碎后面粉就从磨盘接触的缝隙淌到台子上。
记得小时候隔三差五地拉磨,有段时间天天拉磨。拉磨常常要靠驴完成,早晨天亮之前,父亲上工去了,母亲去生产队赶驴。拉磨的驴由饲养员都已分配好,尽管去赶。若运气不好,遇上性子慢或瘦弱的驴子,最让人心烦,拉上几圈总要站下休息。遇到这种情况就得有人守着。当驴偷懒时,就喊声“嘚呛”提醒。但是有的驴子喊了也白喊,这时要拿鞭子在其屁股上抽。当时,监督驴拉磨的任务常常由我和姐姐负责。拉磨实在费时又费力,从早上到中午也就磨出几十斤面粉,即使遇上膘肥体壮的驴,也磨不出上百斤的面粉。
最艰难的是春耕期间,所有的驴都被安排耕种去了,拉磨就得靠人。但父亲和哥哥都要下地耕种,家里只有母亲、姐姐和我。那时姐姐和我年岁还小,主要靠母亲。当然,人要助推,这样比较省力,就是用手推固定在上磨盘的木棒。我和姐姐经常帮助母亲推磨。刚开始由于我俩兴趣盎然,有些新鲜感,转圈的速度比较快,但慢慢地就没力气了,口里直喘粗气,只好坐在套屋的门槛休息。母亲却不快不慢,一边唱着只有她能听懂的歌一边不断地转着圈。
冬天拉磨有些冷,由于属于农闲季节,有时拉磨可以分到骡子。骡子拉磨的速度与驴没法比,其速度快,拉磨耗时短,午饭时就能结束拉磨任务。记得当时哥哥要结婚,须多加工一些面粉。母亲让父亲给饲养员说一声,给我们家分配个骡子拉磨。因为当时父亲在生产队里任保管员,说话有一定的分量,只需打声招呼,就会轻松解决,但父亲拒绝了母亲的提议,理由是怕别人说闲话。为这件事,母亲好几天都不理父亲。
那时拉磨多以小麦为主,小麦都是生产队里分的,人口越多分得粮食就越多。种小麦只施农家肥,不喷农药。我们家所在的生产队人少地多,土地肥沃。只要雨水充足,亩产小麦二三百斤不成问题。记得那些年,年年丰收,年底各家各户能分许多粮食,因而拉磨的人就多了。
回想过去,拉磨的形式虽然落后,但周围的人都带着满足感、幸福感和正义感。能吃饱就感觉很满足;虽疲劳辛苦,但充实快乐,装满幸福;人人规矩意识很强,走后门觉得不好意思,处处是正义。尤其是那时磨出的面粉,不掺杂任何添加剂,是真正的绿色食品。我思恋拉磨,不是怀旧,而是难忘那个时代的简单和纯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