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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橘香厚重
2019-02-22 11:40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每当秋意渐浓,我的心思就慌乱起来。打电话问过大山那边的哥嫂,橘子成熟大约还要一周。

  这种时候,我在梦里总能回到老家的后山。温润的绿色顺着山包、沟谷起伏绵延,没有险峻突兀的变化,只有在薄薄的云雾间安静舒展开来的无际橘林。穿行林间,似乎总能闻到甜滋滋的味道。

  期盼收获的时刻,有人在繁密的枝叶中终于发现了金黄的橘果,就像是撞见了当年的头运,大声欢呼起来!正在炫耀之时,却在不经意间又发现了更多的金黄色橘果,自己家的、别人家的也有……在一阵嬉笑打闹声中,每个人的脸上也映上了金灿灿的笑容。

  小时候,我跟在爸爸和大哥身后去橘园,是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。大人们或扛着农具,或挑上水桶,我只挎上一只小竹篓,嘴里喊着:“采橘子喽,采橘子喽!”大人们拍拍我的头说:“就你最馋橘子,什么时候都有得吃啊!”

  好不容易挨到收获的季节,大人臂抱大小的大竹篓,装不下几十个金黄的大橘子。我坐在树下,双手抱住一个橘子,狠狠地闻上几下,急不可耐地扒开橘皮,酸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在空气中。发现自己已是满嘴口水,我赶紧一口咽下去,才张得开嘴巴,也不知道是嘴巴凑上去咬的,还是双手捧着橘子送到嘴边。非要吃得打上几个饱嗝,才抹抹嘴,满足地爬起来回家去。

  那年秋末,是村里忙着收橘子的时候,我却感觉头沉得厉害,躺在床上下不来。心里想跟着大人去橘园,但嗓子里像着了火,疼得说不出话。迷迷糊糊地正睡着,我闻到了一股焦煳的清香,既熟悉又陌生,不知是在烧柴还是做饭,反正这股味道让我精神一振。

  一会儿后,爷爷端着大粗瓷碗进来,里面放着两个黑糊糊的东西。我微微起身,看爷爷把粗瓷碗放在床头,那股熟悉的味道一下窜入鼻孔。我顿时明白了,但也疑惑,把橘子烤了干什么?

  我忘不了那个场面,爷爷满是粗茧的大手,用大拇指使劲扣在橘蒂,用力往外一掰,橘汁汩汩地流出,同时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。爷爷粗糙的手指纹路深重,把橘瓣拨拉几下,将上面黑色的炭渣打落,再送到我的嘴边:“吃吧,吃了就好啦。”

  橘子入嘴有些烫,那股焦炭的味道立刻被香甜的橘汁淹没,我吧唧几下吞咽时,嗓子滑润清爽,也舒服了很多。爷爷看着我吃完两个烤橘子,收拾了橘皮放在碗里,转身出去。一会儿他又进来,端着洋瓷缸子,黑糊糊的橘皮,只有少许橘皮的金黄露在外面,一圈的黑煳渣滓在滚烫的水面打着转转。

  等到水温稍低,橘皮水已经泡出了黄澄澄的透亮颜色,散发出醇厚的橘香。刚触舌尖是一股焦香,然后是清香的橘味,熟悉的甜味收尾。像是美妙的三重奏,阶次而出又巧妙衔接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暖暖的浓香滑过喉咙,还能感到那股香甜犹存,一下子把喉咙的舒适全部带来。

  隔着上百里绵延的大山,我依然能清晰地嗅到轻盈的香甜、厚重的醇美,还有孕育了无限绿色橘林的泥土味道。我知道吸引我的不只是味道,在老家的院子里燃起火盆,橘树枝干噼啪作响,一个个金黄跃入其中,一家老小围坐,微笑着等待那股厚重的清香缓缓飘出……

  编辑:边圆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