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个草垛,宛如一个个硕大的蘑菇,耸立在禾场四周,巍巍然,彰显出一年的好收成。
在鄂东南,草垛还有一个俗名,叫“箩堆”。这名字的由来,是否与草垛还和箩筐的形状相似相关,我无法考证,但草垛和箩筐一样,中间大,底部和上部略小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堆草垛的日子,是乡亲们最甜蜜、最幸福的时刻。
盛夏七月,早稻熟透,乡亲们把收割后的谷穗扎成捆,挑到禾场,直接用木棒成捆成捆地拷,先拷出一部分早谷,让乡亲们尝尝鲜,并完成要上交给国家的公余粮任务。然后,将没有完全拷干净的“谷草头”堆成垛,焖上半个把月,待草垛上开始弥漫出热气且晚稻插完时,再将它们掀下来,解开草要,铺于禾场,牵来老牛拖着石滚来回碾压。压谷的工作一般由有经验的老农担当,他们吆喝着老牛在禾场反复转圈,不时来几句楚剧《打葛麻》或《四下河南》,或与旁边用扬叉给谷穗不停翻面的妇女们开一些或荤或素的玩笑。碾压后的稻草再由男劳力重新打捆,堆成新的草垛。整个禾场,洋溢着一种既轻松愉悦,又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。
金灿灿的沤谷碾出来了,香喷喷的沤米饭颜色呈淡黄色,粒粒开花、膨胀,有养胃护胃功效,随便一吃,三大碗就可下肚。这种美食,一般的家庭平时都舍不得吃,只有在逢年过节或家中有重大喜事时,才拿出来品尝或待客。
堆草垛既是体力活,更是技术活。为防止未拷完的谷粒直接接触地面而发芽,先得在地面上铺一层稻草,再由里向外摆成一个个结实的圆圈,谷穗朝里,一层层往上堆,一层比一层面积略大。待堆到中间位置时,再逐层逐层收缩,使草垛形成一个两头小中间大的“箩筐体”。
由“谷草头”堆的草垛是临时性的,只有经碾压干净后的纯稻草堆出的草垛才会坚持到次年春。草垛上的稻草经风吹雨打日头晒,黄灿灿的,而且十分柔软,生产队会分给每家每户一部分,余下的留着农闲时节生产队打草要子用,大部分则是耕牛逾冬时必不可少的饲料。
在农村文化设施基本为零的物质匮乏年代,纯稻草的草垛还是年少的我们最受欢迎的活动场所。平时放学后或周末不上学时,特别是晚上有大人们在禾场上干活时,我们这些少年郎就会聚在草垛周围,玩捉迷藏游戏。还效仿电影《地道战》里的情节,将每个草垛底部抠出一两个洞穴,在里面钻进钻出,玩起“打仗”来;一旦玩累了,就干脆躺在洞穴内美美睡上一觉。胆大的小伙伴还将草垛当作滑梯,先在草垛四周垫上厚厚的稻草,然后爬上草垛直接从顶部往下滑,玩得既开心又刺激。
一个个渐行渐远的草垛,一丝丝难以磨灭的乡愁,留下几多回味,几多童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