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村里,把麦子熟了,方言化为“麦子黄了”。言谈之中,充满了对好年景的期盼和对好日子的向往。
靠天吃饭,很难遇到一个好年景。山村里的土地,均为旱田,一年雨水的多少直接决定着各家各户年景的好坏。每到过年,千家万户的各道门框上换新对联,村民们喜欢在粮仓门框上贴出“风调雨顺”或“五谷丰登”的横批,表达着庄稼人最质朴的生活愿景。
十年九旱,考验着山村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。记事起,父亲每年都要种20亩左右的麦子,如果遇到好年景,自家麦场里就会有一个大麦摞儿,粮仓里就会有一个大麦栓儿。每遇这样的年份,左邻右舍就用羡慕的目光赞许着父亲的智慧和干劲儿。但这样的年景几年才能邂逅一次……
麦子下种后,需要一场透雨来催苗,村民整日看着天、盼着雨,但期盼往往在日子中落空;麦子出苗后,得需一场透雨来助长,村民同样在心中盼着雨,但炽热暴晒的阳光却代替了一场急需的透雨;麦子抽了穗,则不再需过多的雨水,而要足够的光合作用充实麦粒,但每到这个季节,则是雷阵雨频发的季节,带着魔性的电闪雷鸣,往往以狂风做前锋,脆弱的麦秆被扑倒在地面,甚至随着风向被打成旋儿,见了雨水的麦穗儿在阴雨天里很快发黑,连同麦秆枯死,还没有充实起来的麦粒终止了拼劲儿,敲碎了主人对好年景的期盼。
每逢旱季,正当麦苗喜雨的成长期,操劳在自己麦地里的村民,看在眼里、痛在心里、盼在雨里。村里的长者,点起了村庙上的香火,吆喝一下,各家各户都出一个人,聚到了选好的日子里,跪在了神像前,按照礼数跪香、叩首、作揖、祈愿,求起雨来……但愿望还是落空在暴晒的阳光下。缺水的麦苗儿,长不高个儿,抽不出像样儿的穗儿,结不出饱满的粒儿……减产的年份考验着山村人的日子。
山坡地,聚不了水、留不住墒。后来有了政策,修缮山坡地,开始平地。起初还没有推土机等机械,秋收之后到了农闲,村里都会给每家每户按照人头划出平地任务,由各家各户组织自家劳力在来年春耕前完成规定的平地任务,并经过村里的验收,保证平地的质量。刚开始,村民们的观念还不能完全接受平地政策,认为经过祖宗传承耕种下来的土地,好不容易喂肥了,地表是厚厚的肥土,如果平地,就会破坏肥层,使肥地变薄地。因此,在平地的过程中,就多了道工序,先将耕地表面的肥土翻起来、堆起来,用木架子人力车将坡上的黄土移到坡下,平整地面后,又将堆起来的肥土铺到地面上,还原耕地的肥度。数年后,镇上进了数台推土机,慢慢普及到了平地工作中,机械慢慢代替了人力,不但提高了效率,而且保证了质量,山村的山坡地就逐渐变为成溜儿的平整地。远眺去,犹如顺着山坡搭起的梯子,所以人们取名为“梯田”。
坡地变梯田,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山村的耕种环境。冬日,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耕地,并慢慢融化在平整的耕地里,控住了以往坡地雪水流失的损失,使耕地有了厚厚的底墒;其他季节,尤其是雨季,雨水被分块聚积起来,慢慢渗进了土层里,存储在地层深处,有足够的底墒抗旱。另外,还可防御山洪和水土流失。
之前无论是丰收年还是减产年,但麦熟的月份,还是在古历六月左右,故山村人称六月为“麦黄六月”。每到麦子熟了,大家就会集中人力、物力和时间赶麦场,大多数选择镰割,实在薄得下不了镰的就手拔,当然有些比较细致的人家都选择手拔,即使一块地的麦子收了、码子码起了,还要组织孩子们拾一遍掉落的麦穗儿,真正做到了颗粒归仓,不负全家人一年的辛劳。等到码起的麦码子干透了,山村人就套起架子车,送它们上场,大多数人家会将麦捆儿立起来,在阳光下暴晒半天,摞成大麦摞,等到冬天农闲了,左邻右舍相互搭把手,集中碾场,顺风扬场,装成袋入仓,用麦秸编制成的窖砖一层接着一层,呈曲线状将麦粒拴起来、藏起来。
山村人用坚忍的意志战胜了生活的困难,今日的山村,机械耕种、收割的声音代替了赶牛的吆喝,青山绿水妆饰起来的黄土地赛如江南好风景,山村建起的广场上村民们跳起了广场舞,饭前的一缕炊烟拔高了生活的美好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