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逐渐转凉,每晚端起稀粥碗,自然而然就想起了母亲的棋子汤。
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村民的温饱还没有彻底解决,一年当中能吃上净面馒头也就那么几天。红薯面是主粮,菜团子是主食。干的不济,稀的撒气。春冬季节,每家每户都熬上一大锅红薯面粥,有的掺上几把野菜、白菜叶子、红薯叶子、胡萝卜缨子,黑乎乎的,不好看,也不好喝。即便是纯棒子面粥,多半锅水,搅上半碗玉米面,也是稀得不能再稀。难怪我们这里把这种粥叫做“薄的”,没有比它更薄的了。干的不愿意吃,稀的懒得喝,孩子们都痩得皮包着骨头。于是,为了改善生活,激发食欲,婶子大娘们都绞尽了脑汁。
老家的汤面有几种,有净面的面条汤,有掺玉米面的假面子汤,还有纯红薯面的条子汤。孩子们的口可高了,掺一点儿假都能尝出来。别看纯红薯面的条子汤孩子们都吃顶了,但滑溜好咽;假面子汤白面少玉米面多,孩子们都嫌划嗓子。
春末盛夏秋初,除了早饭可以喝上几口热的外,村里的大人孩子喝的几乎都是凉水。母亲说,喝了一天凉的,晚上要不把凉气逼出来,人就容易得病。于是,在无力改善主食的前提下,母亲就在汤上动起了脑子。
先是擀面条。把面和得硬硬的,用大擀面轴一圈圈地把面团擀成面片,再把面片切成面条。傍黑时分,全家人都回家坐稳了,母亲就把一碗碗稀烂的面汤端上桌来。因为是净面的,我们几个孩子可劲喝,都喝得大汗淋漓。
再是擀棋子。这个棋子比面条多出了一道工序,就是把面条切得稍宽一些,再把面条小心地一刀一刀切成小四方块,俨然一枚枚棋子。擀棋子的面似乎比擀面条的面要硬些,以至于烧多大的火,棋子也不像面条那样容易烂。这个棋子汤更是我们的最爱,四四方方,滑滑溜溜,不用嚼就咽下去了。一顿饭吃完了,一天的寒气也就随着出汗散尽了。
记得儿子小时候,我也给他做过棋子汤,但是一点儿也没有做出母亲当年的味道。
去年暑期,4岁的外孙女挑食,这也不吃那也不吃,我回忆着母亲的样子擀了棋子汤。外孙女吃了半小碗,小勺都快抡圆了:姥爷,滑溜,好吃。女儿说:改天我也学学擀棋子汤,咱可不能让我奶奶的手艺失传了。